6月22日傍晚6点45分，一辆公共汽车吃力地攀爬着环山公路。四周层层叠嶂的山峰挡住落日，只透过几缕金色阳光。这是从城市到山中小镇的唯一线路，而这辆公车是回镇里的末班车。
一个年轻人坐在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脑袋搭在窗玻璃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他叫叶小冬，17岁。乱糟糟的黑发看上去该洗了。鼻子里塞着一团纸，刚止住血，因为不久前有人用拳头狠狠朝上面打过。
他今天进城是为了向暗恋一年的高年级同学表白，当他说完排练多日的对白，时间像凝固了一般，随后先是挨了女孩一记耳光，紧接着又被不知哪冒出来的男友暴揍一顿。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窝囊废。
叶小冬昏昏欲睡，这是昨晚熬夜看电影的缘故。他不是那种熬夜打游戏的人，这让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朋友。他只是对稀奇古观的东西感兴趣，这让他成为那些人眼中的怪胎。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此刻，目光迷离的小冬不知道，他平淡无奇的生活将伴随这声闷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公车失去控制，划了个弧度停在路边。
“妈的，爆胎了！”司机咒骂着下车去了。
小冬从座位下爬起来，揉着脑袋上的包。“不会吧！”
7点30分，太阳完全落山了。天边泛起深灰色。车还没修好，司机蹲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威胁周围的人别靠近。看得出来，他不擅长修车。
车里的人多半都下车凉快去了。小冬也下车了，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之前说晚饭前到家，现在不定耗到什么时候呢。可是手机没信号，他使劲摇了摇，没用。
根据以往的经验，晚回家超过一小时而且不打电话，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妈妈会大惊小怪的唠叨一晚上。而小冬回家只想睡觉。睡眠是清除悲惨记忆的最好办法。
他爬上路边山头，高举手机，有了一格信号，他看看公车，司机仍然蹲在地上。他又爬上一座更高的山头，然后爬上一棵树。有了几格信号。
正拨号，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不会吧！”他赶紧下树，结果一脚踩滑，摔在地上。等他醒过来，忍着疼爬起来，公车早就没影了。
小冬绝望的瘫坐在地上，把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得徒步15公里走回家。他站起来，腿疼得要命，“还能再倒霉点吗！”他咬着牙说。
随后发现屁股下的手机已经七零八落。他小心地把电池塞回原位，无法开机，裂开的屏幕在掉玻璃渣。最后小冬尖叫着把手机扔向一块石头，摔了个粉碎。
天完全黑了，小冬就着微弱的月光垂头丧气地走着。这条路晚上很少有车经过，今晚有三辆。小冬拼命挥手，但没有一辆停下来。
之后，再没车经过了。
小冬独自一人静静赶路。四周的山黑压压的。他从没在夜里走过这段路，只觉得双腿越来越重。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亮起灯光，一辆车从身后驶来。离小冬越来越近，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他想。他站在路中间拼命挥手，喊叫，他就不信这次还不停车，大不了给打车钱还不行。
车越来越近，但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最后直接向小冬撞来。
小冬连忙一个跳水动作，滚进路边河沟，随后一声巨响。他挣扎着爬出来，汽车撞在路边一颗粗壮的树上，树干深深陷进车头里，挡风玻璃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不会吧！”小冬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冲到车前。
这是辆漂亮的白色宝马。他隐约从侧面玻璃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喂，没事吧！”小冬对那人喊道。
没反应。
小冬只好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门没锁。一个人顺着打开的车门倒向他，出于本能他闪身躲开。车里的人跌到车外，仰面躺在地上。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满头白发，他的眼睛还睁着，喘着粗气。他身上没有血迹。车里的安全气囊都打开了。所以小冬猜测他只是被撞晕乎了。
“你。。。没事吧。”小冬蹲在他身边问。
地上的老者看着他，呼吸突然剧烈起来，他张着嘴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只是用眼睛盯着他。
那一刻，小冬觉得他比想象中伤的严重。
“别担心，我这就叫救护车。”然后小冬想起自己手机报废了。
“。。。别。。。别。。。”老人挣扎着说，他拼命伸出一只手，手在半空中抖如筛糠，好像要抓住什么似得。
小冬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出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他轻轻握住老人的手，那手冰凉。随后这只冰冷的手便死死抓住他的手。他不知道人死前为什么总想抓住些什么，小冬只是轻轻握着，希望能给他一些慰藉。
老人张着嘴，似乎有话要说。小冬低头凑近些，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劳累过度，他突然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扎在地上。
小冬感觉眩晕只是一瞬间，但这个瞬间却持续了足有10分钟。
最后老人用尽浑身力气在他耳边说道：“别告诉任何人。。。见过我。。。否则有。。危险。。。”
“我不会告诉别人。”小冬说。
“发誓。。。”老人挣扎着抬起头。
“好吧，我发誓。”
话音刚落，老人冰冷的手松开了。他的眼睛仍然睁的大大的，倒映出月亮的影子。
小冬把耳朵贴在老人胸口，没有心跳。他站起来后退几步，心怦怦乱撞。
他站在原地许久，最后决定赶快离开。他一路狂奔，直到看不见一闪一闪的灯光。
刚才的一幕在脑袋里像幻灯片一样回闪。老者身上没有血迹，没有伤口。
不管怎样先找个公用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他说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他，为什么？
这些问题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他还有十公里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