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一个周末,绿盈盈的叶子边缘卷起浅黄,马哲一天不差的接送着尚北北,她从开始的不安到坦然又到不安,彷若一个循环交替往复着,昨天对马哲还是欢颜,今天却是冰的冻人,明天仿若路人一般,马哲在习惯中期待、守候、改变,早已不习惯排队的他,在对她的期待中,也顺从的排起队来。
接到马哲的电话,尚北北还在熟睡中,她又失眠了,眼角还挂着一抹泪痕,顺过一缕乱发起身去了蓝颖的房间,想告诉今天不能陪她逛商场了,却是发现凌乱的床上不见了人影,她过去叠好被子,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小纸条:谢谢姐姐帮我叠被子,今天我有约了。尚北北看着熟悉夹着些许陌生感的纸条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见窗外车喇叭声响起时,她正凝视着她那双大大的熊猫眼,就算今天她真的会有好心情,也会被它无意的贱卖,仍是不放心的补了眼影。她见马哲时仍是象征的微翘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站在车旁的马哲,每天都是不同的笑容,笑容上方是装满期待的眼神,也许受他眼神的感动,她竟闪过一个念头:除了母亲说起让马哲上楼小坐,我竟没有一次主动邀请过他。她坐上车,合上门后想下次一定履行母亲的承诺。
“去商场好吗”,车子驶上环城高速,尚北北突然说。
“北北,昨天又失眠了吗?”,马哲见她那么重的黑眼圈心疼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好想去”,尚北北避开马哲期待的眼神,自顾自的说
“今天商城人会很多的”,马哲看了眼尚北北,又望了眼前方的路标指示牌说
尚北北不语的看了一眼马哲,他知道就她的这一眼里尽是执着,“执着”在此处是个顶好的词,她的执着表示不想在伤害马哲,更不想顺然享受他所安排的一切,说到底她不像伤害他,可每每总在伤害他。车子行驶在下一路口时,马哲顺势右打过方向盘,驶向了市区方向。
车子在车群中横冲侧切的来到商城跟前,马哲说的很对,此时正是商场客流高峰,尚北北只是寻了坐处,等待着去档口买水回来的马哲,一大堆逛疲了的人们没了刚进商城时的那股劲,七七八八的寻了坐处,捶打着腿部的拳头一起一落间,已经对买来的东西走了几轮的品评,更有甚者脱去了鞋子做起了足底按摩。
距离商场出口不足十米的地方修了个环形的景观池,水池中央立起了两搂粗的棕色圆柱子,柱子的周身点缀了些仿真的红花绿叶,仿真的好,花永远不败,叶子永远嫩绿,圈绕着攀至最高处,叶子上粘连的水珠翠盈盈的绿,滴滴嗒嗒的垂落下去。
大约在柱身四米高的位置上,凸出了一圈细细的环管被油城了墨绿色,管身排满了米粒大小的细孔,便有了刚才的水珠,还有些淅淅沥沥的垂下去,落到水面上,万千的水珠的此刻便成了水线,好似珍珠帘子一般,仔细看过去滴落的水线间竟有间隙,说也出奇,水珠竟是无声的落到水面,聚集时激起了碗大的涟漪。这涟漪被围拢在一个直径四米的圆池中,池的外围是大理石的,高低分出两个台阶,那些七七八八的人便坐在这台阶上。
在七七八八的背面,也可以说是前面,蓝颖把手里仅有的一个包包塞到了左小乙的怀里,向三步开外的化妆品专柜游离过去,他茫然的望着左右摇曳的背影,心想这真是个疯丫头。他环顾四周,快速的搜索着坐处,刚巧身后有个墨镜女起身,他便揽着大包小包的坐在那里,他又瞟了眼蓝颖忙碌的背影,把东西一股脑的堆放到跟前的地板上,舒了口气,信手拈了爆米花,启口吃了进去,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要走出商场,迅即起身追了过去,嘴里不由得大声喊嚷着“北北”,直愣愣的冲撞过去,此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突兀的转过身,惊恐的望着他,他紧拽她衣袖的手不情愿的垂下去,荡来荡去,像是乞怜,又是责怪。
这不是他的第一次,这习惯几乎充斥着他工作之外的生活,除了故事发生的女主角会有些莫名惶恐外,柜台的员工在接二连三的惊喜后很快转为同左小乙一般的失落,她们的失落里夹着些不解和怜悯,这时的左小乙低头捡着撒了一地的爆米花,他下意识的望向蓝颖,期望她最好是在仔细挑选化妆品,事实是她确实在挑选化妆品,不过已经挑好,正站在不远处,启合着嘴唇,那口型在小乙的方向看过去,就是他刚才喊出“北北”时的重复。
左小乙慌乱的蹲伏下去,继续捡着爆米花,在蹲下身子的一瞬间,蓦然发现那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正在笑望着他,他见她上翘着嘴角,脸颊显了一丝浅浅的微笑,笑得那么的平和纯净,那么安心,他见她笑得真切,以为是出现了错觉,不由得揉了眼睛,它告诉他是真的,他的嘴角也显了淡淡的微笑,这微笑似乎凝固在了一瞬,引着他们穿越时空回溯到那纸条的传递间,回溯到那岸边绿莹莹的垂柳下,回溯到黑头山顶的惶恐间,回溯到了一封封的书信间。
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了他和她,他站着,她坐着,他凝视着她,她躲开他的眼神,钟表声滴滴答答的欢快,与这凝固的空气似有些不搭,她突然起身说:坐啊,别客气,我去给你倒水。
“北北,是我啊,小乙啊”
这声音里充满了心痛和喜悦,声音却是异常的沙哑,她怔在原地,她听着身后“普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试探着双手抚住她的肩,她的身体禁不住地抖动了起来,转身时已是满脸泪水,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溅出的眼泪打湿了空气,四处蔓延开去,分享着这份感动,她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肩头,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他紧紧地拥她入怀,她越动他越紧,他认定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她分开。
那感动的空气脉动到窗外,变的湿潮,透过枝杈间散落到地面,散落到马哲和蓝颖最心间,变的沉闷,粘连。这时两人不语的坐在车里,马哲单手握着方向盘,一阵的匆忙不知所以,侧首看了眼蓝颖,她也正看着他。蓝颖觉得这意外太意外了,她都不敢想他们中间会有个她,这么长时间竟也浑然不知,她亲眼见过她在夜里哭泣的样子,她在心痛中感动了,面对这份感动她只有选择放弃,心里想着眼角涌出了泪水,凉凉的,她想也许这就是纯纯的爱情,她顿然发觉她在他的心里,只不过是她的影子,她接过马哲递过来的纸巾揩去眼角的泪水,她侧过脸发现马哲的眼神透着茫然和伤感,她知道他真的很在乎姐姐,不,应该是尚北北。蓝颖见马哲发动了车子,猜他一定会去买醉来结束这段恋情,她没有随他去,她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只等的太阳披上了紫红才上了楼。
蓝颖上楼时是尚北北开的门,门外的她看见尚北北满脸的泪痕,她上前紧紧地拥住她,拥抱的一瞬间她释然了,就在这释然的一瞬间心底里闪过一丝真切的痛楚,她瞥见立在茶几旁的左小乙,她却是拉着尚北北手走到他的跟前,突然给了他一记耳光,力道着实泼辣,她说这是替姐姐的,害的姐姐每晚都难过。手垂下去的一瞬间,禁不住的抖了一下,她没想到会用这么的大力,真疼,她心里想着,回味疼痛时的她觉得这一记耳光算是她和他的终结了。
站在一旁的尚北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蓝颖:马哲呢?蓝颖瞟了眼左小乙又把她拽到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尚北北拿起外套正要离开时,左小乙也想随着她去却被蓝颖抨住了手臂,摇了摇头:你不能去。尚北北对左小乙说:我去去就来。转身匆忙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