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龙和张允儿在绣楼之上的这一番话,小玉在门外听的是清清楚楚,陈名扬的婚事泡汤了,自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痛。
小玉回到自己的屋中躺在床上,回想起小时候流浪的生活,不由得叹息。
记得那年秋天,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小玉和陈名扬都是讨饭队伍里淘汰下来的,哥儿俩没有办法只好相依为伴讨饭为生,一连数日二人未曾吃上两口饭,外加上秋雨寒冷,眼看两个孩子就要饿死、冻死却无人递过来一个铜板或是一口剩下的馒头。
渐渐的小玉对生存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幻想,哭着道:“哥哥!看来我们都会饿死的。”
陈名扬忙道:“妹妹放心,等会有人路过我就求他收下你!”
苦难时的孩子大都如此,因为他们相信正义是站在自己身边。
“若是有人肯收留我,那你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妹妹过得好就好!”
小玉哭着道:“不!我不要离开哥哥……”
当时小玉也搞不清嘴里咸咸的是泪水还是房檐下滴落的雨水……
说话间张天龙恰巧路过此地,陈名扬见有人路过立刻跑出来拦住去路。
张天龙十分不解道:“孩子,为何拦住我的路?”
陈名扬‘咣当!’一声双膝跪倒,连叩三个响头“叔叔,求你收下我的妹妹!她快饿死了!”
张天龙为人心软,见陈名扬如此说顺兜掏出一两银子道:“拿去吧,叔叔也很穷破,养不活你妹妹。”
怎奈陈名扬依旧长跪不起,张天龙心一软就答应了陈名扬,收下小玉。
可是小玉也舍不得哥哥陈名扬,二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却感情如此真挚,深深的打动了张天龙,于是一并将二人捡回,当亲生孩子般教养。
当时张天龙的夫人赵氏刚刚生下张允儿,一家五口过得也算凑合。陈名扬肯吃苦,一心想好好习武,将来报答张天龙,张天龙就将自己的刀法传给了陈名扬,小玉乖巧伶俐又聪明,既当女儿又当丫鬟。
没多久,张天龙耗尽祖上的银两便在桐城开了一家凤天镖局,领着妻子和三个孩子本以为靠着自己的家传天龙刀法可以虎口,怎知这世道强人四起,高手如云,镖局押送的货物经常被强人截了去,所以镖局的生意日渐衰退。
这天,张天龙在押镖回家的路上偶遇了缘大师,见这和尚发了高烧得了重病倒在路旁,就将了缘接到了自己家中,悉心照料并施舍银两,了缘大师见张天龙为人忠厚,心地善良,在张天龙家住的这段日子,得知张天龙为了捡来的孩子吃饱饭,昼夜不停的去找工作赚钱。
了缘大师最欣赏这样忠厚能吃苦之人,于是便将洗筋传授给了张天龙,希望张天龙可以重振凤天镖局。
果然,张天龙习成洗筋经之后功力大增,结合天龙刀法十分了得,不出几年便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后来又机缘巧合结实了伐楼那,在江湖上的地位一天比一天响亮,此后押镖的生计自然也好干了许多,江湖人见了凤天镖局的旗号也都给几分面子。
凤天镖局起初由小小的庭院逐渐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今日规模。陈名扬的武艺在张天龙教导之下也是日益精进,小玉十分懂事每日陪在张允儿身边悉心照料。
小玉和陈名扬小时候的经历使得二人关系更近一层,有时候小玉甚至想长大之后嫁给陈名扬,陈名扬也并未表露出花心。
不料的是张允儿的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陈名扬也逐渐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张允儿和小玉两人在一起,相比之下张允儿胜过小玉不止一点,而是许多。所以小玉不但嫉妒张允儿而且最恨陈名扬,但是自己毕竟是丫鬟,嫉妒、恨又如何?
只可惜小玉不懂事早已将玉身献给了陈名扬,让小玉十分失望的是陈名扬竟然用金银来诱惑小玉,这更使小玉伤透了心……
说不关心那是假话,毕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于是这天夜里小玉绕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来见陈名扬。
陈名扬此刻正在自己的屋中喝闷酒。小玉蹑手蹑脚推开的房门走了进来。陈名扬此刻萎靡不振,身后来了人竟然一点也不知。
见到陈名扬如此颓废的也不忍心道:“真是自作自受啊。”
陈名扬慢慢转过头道:“是小玉啊。”
小玉毫不客气坐下来:“大师兄怎么心情不好?”
“来小玉,大师兄最痛你,坐下来赔大师兄喝上两杯!”
“就知道喝,眼看张小姐就被李天际抢走了!你不心急吗?”
陈名扬醉眼朦胧道:“什么?谁要抢走我的张小姐?”
“大师兄你真不知道?”
陈名扬拿起拐棍道:“谁敢和我抢,我一棍打死他!”
“你还不清醒点?大老爷已经同意将张允儿许配给李天际了!”
陈名扬听罢好似突然清醒过来道:“什么!”
小玉于是便把李天际和张允儿的事告诉了陈名扬,又把张允儿要求退婚之事说了一遍,听到这里陈名扬气的嘴唇发紫,眼里全是怒火,紧紧握着拳头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李天际你先抢了我的大镖师,又抢了我的老婆,有朝一日我定讲你碎尸万段!”
看着眼前的陈名扬,一副破醉潦倒的样子,小玉心里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许是小玉真的爱上陈名扬了。
陈名扬苦笑道:“要是没有李天际他们的出现,我顺利当上镖局驸马,等老头子一归西,咱俩就能过一辈子快活日子了。怎知如今我成了残废,周三和于巴这两个混蛋也都渐渐疏远了我!”
小玉道:“他是他,我这不来看你了吗?”
陈名扬也是多喝了几杯,酒气熏熏道:“都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
小玉听罢一杯酒扬在陈名扬的脸上,大怒道:“陈名扬,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看你喝成什么样子!”
“小玉,你不是来嘲笑我的吧?”
“嘲笑你我就不来了!”
陈名扬听到这里方才平静下来,端起酒杯又倒满一杯道:“小玉陪我喝一杯!”
小玉训斥道:“喝喝喝!就知道喝!”
陈名扬许是喝多了些,说话有些吐字不清,喃喃道:“谁让我打不过李天际,不喝酒还能干吗?”
“所以说你真废物!连李天际都打不过!”
陈名扬端起酒杯,凝重的看着道:“我不是败给李天际了,我是败给了李无涯的落霜剑法。”
“得得得…打不过人家找出那么多借口,还不快想办法!”
“我如今废人一个,谁见了我都躲着走,就好像遇到瘟神一般,我能有什么办法?”
“大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听说老爷想要李天际押几趟镖,好在镖局树立威信。”
陈名扬一听,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张天龙啊张天龙!想我陈名扬这么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没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成了废人了,你马上就要另找贤婿,哎!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大师兄别急,既然老爷想让李天际在镖局树立威信,你想办法把这事弄砸了,李天际自然就不能得逞了,待你伤好以后,再从长计议。”
陈名扬点了点头道:“玉妹妹说的是!明天我就去找周三和于巴来好好商议。”
见小玉依然关心着自己,陈名扬突然笑道:“小玉妹妹,就知道你对哥哥好,哥哥也好想你。”
陈名扬一把搂过小玉,小玉故作挣扎道:“诶呀!烦人!走开,别动手动脚的!”
陈名扬知道自己喜欢张允儿的美貌,小玉必是也吃醋了,于是俯身一把抱起小玉道:“宝贝!在大师兄眼里小玉是最漂亮的,今夜你就别回去了!”
小玉撅起嘴道:“还是去抱你的张允儿去吧!”
“张允儿?哈哈哈……今天我非要抱着你睡!”
小玉挣扎了几下道:“大师兄小心碰到你的膝盖!”
“我没事了,就是走路一点一点的需要拐棍!”
说着陈名扬把脸抽过去想要亲吻小玉,小玉娇声道: “大师兄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
“可是等会小姐找我怎么办?”
“管她呢?今夜我们风流快活一痛再说!”
“你好坏啊!”
陈名扬抱着小玉便回到床上,二人很快便熄灭灯火……
七月份中旬这天,张天龙正在张允儿的绣楼里听张允儿弹奏,正在张天龙陶醉在琴音之中时,忽听绣楼外周三高喊。张天龙从绣楼探出头来向下观望,只见周三兴高采烈道:“大老爷!我们来生意了!”
张天龙缕缕海下墨髯道:“是何人的镖?”
周三忙道:“是知府范九的镖,现在范九已经在会客堂等候多时。”
一听是范九的镖,张天龙皱起眉头道:“好吧!我这就去会客堂见他。”
不多时,张天龙在前,周三紧随其后走进天龙府会客堂,张天龙远处看得见范九,只见范九身穿便衣,手里端着茶碗,正坐在大堂正中。
张天龙立刻上前施礼道:“范大人,张天龙有礼了。”
范九立刻站起来道:“诶哟哟!张公何必客气,兄弟这次前来是特地有事相托!”
张天龙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范九,这范九虽是本地的知府,可是为人尖酸刻薄,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又尖又细,十足的小人。但在这一方做生意,又遇到这种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张天龙十分客气道:“范知府有事只需吩咐一声,何必还自己跑上一趟呢。”
“诶呀!张公不知啊,此事事关重大,本府身为朝廷命官,当然要心系朝廷的事,所以就亲自来了!”
“殴,只要是范大人的事便是在下的事,在下定会全力以赴!”
范九转了转小眼睛,用手揪了一下小油胡道:“张公,这次我是有一只镖要劳你押送的。”
张天龙见到范九就头痛,因为此人向来做什么事都一毛不拔,身为一方地方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而且范九这个人十分小人,谁要是得罪他,他就天天琢磨你,直到弄的你身败名裂为止,这种人张天龙得罪不得。所以张天龙为了镖局生意也不例外,而且每逢年节张天龙还要亲自去拜会他,送些厚礼。
张天龙想了一会问道:“敢问是什么镖?送到哪里?”
范九把脸凑到张天龙的面前,满脸笑容,眼角、嘴角皱纹堆积在一块,尖声尖气道:“嘿嘿嘿…是一批药材。押送到建阳城。”
“殴?建阳城不是在打仗吗?”
“不错,这批药材就是元顺帝特批下来送到那里给元兵伤员治病的!事关重大,价值很昂贵的!”
“大概有几辆车?”
范九竖起四根手指道:“车倒是不多,四辆而已,我算过,从这里到建阳城,你们路上吃住我包了,大概需要五十两纹银,喏!我这都拿来了!”
周三在身后一听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暗自道‘四辆大车,押送的人就得十人以上,来回路费带上风险就给我们五十两!五百两也不止!你还光算去的路费,也不算回来的路费!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张天龙立刻按住范九的这四根手指道:“诶!范知府不必见外,你的镖就是我的镖,哥哥我一纹不要。”
范九脸立刻红了起来道:“诶!哥哥,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赔本呢?”
周三暗自想道:‘范九啊,你给五十两那还不赔本?这十余人连去带回,节省着吃住也得贰佰两纹银!’
张天龙笑道:“兄弟不必担心,我这镖局家大业大,区区小事不必提钱!”
范九一脸抹不开道:“诶呀!真是的!哥哥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兄弟外道了!日后有什么事还要劳烦范大人操心。”
范九满堆笑容道:“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弟弟帮你摆平!”
张天龙留范九吃过饭之后才送走了范九,范九临走之时特意嘱咐道:“哥哥!此镖事关重大,不得耽误,更不得出现意外!”
张天龙保证道:“兄弟放心!我若是弄丢了必然双倍赔偿!“
范九听到张天龙的承诺之后这才放心离开张府。
周三越听越不是心思,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真损,你一纹不掏,弄丢了我们还要配上双倍!”
张天龙送走范九后,命令周三把陈名扬、李天际、于巴还有其他押镖的人都找来。
这些天李天际整日躲在屋中,反复的将自己穿越时的事想了很多遍,依稀记得是见了流星雨许了个愿,然后是一刀宏光照射那辆出租车,随后头晕目眩好似掉入六道轮回一般,当自己醒来时就穿越到了这里,但那个出租车司机呢,如果能找到他,估计自己的想法就十有八九不会错。
正在这时,小年子敲门进屋了,道:“天际!老爷叫你呢。”
李天际答应了一声,也没动地方。
小年子看了看,李天际眼望顶棚呆呆的一动不动,小年子这才又来到李天际身边,道:“天际!老爷等急了,你快去吧。”
李天际叹了口气道:“哎!流星雨!”
小年子一听问道:“天际!什么流星雨,这大白天的哪来的流星雨?”
李天际坐了起来,一拍小年子的肩头道:“若是有机会我将你带到我那个时代去玩玩。”
小年子挠了挠头道:“天际!你这是说的什么啊!哎呀!赶紧走吧,一会儿老爷该等急了。”
李天际慌忙起身“好!前面带路!对了,小年子,老爷找我什么事啊?”
小年子先一步出了屋子,回头道:好像是押镖的事!
李天际一听暗自骂道:‘押镖?我靠!又让我干快递啊’!
两人刚走出房门,正好遇见来李义,李义见小年子和李天际急急忙忙的神情,上前道:“怎么了天际?做什么去?”
小年子道:“李公子!没出什么事,老爷让我来叫李天际。”
李义忙问道:“有什么事么?”
李天际道:“听说好像要我去押什么镖。”
小年子道:“李公子放心,天际现在是镖局的大红人,没人敢拿他怎么样的,我们去去便回,一会儿回来再和你细说。”说完拉着李天际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李义看着二人的身影,深深的叹了口气。自从张天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衣食住行方面都照顾有加,没事也总吩咐下人前来询问有何需要,但李义需要的岂是这些嘘寒问暖,自己有病不能习武,只盼着李天际能为自己报仇,但这些日子李天际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报仇的事也只字未提,此时的李义就是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的命,恨老天,恨一切的一切……
不多时,陈名扬、李天际等人相继来到会客堂,张天龙坐在大堂上座,其余人等站在堂下。
张天龙道:“今日我接了一只镖,是一批药材押送至建阳城,这些药材很重要是送往战场给元人看病的,我答应范九按时送到,若是弄丢了就要双倍赔偿。”
陈名扬拄着拐棍一瘸一拐走上前,看了看众位,又用眼睛瞟了一眼李天际道:“师傅!明扬愿往!虽然我现在身上有伤,但走镖靠的是经验,是江湖人给面子,这一路上我人头熟,哪个沟哪个寨有些什么人,我心里都清楚,交给我准保没错。”
周三等人也不像往日随声附和,只是站在原地不做声。陈名扬回头看了一眼周三和于巴,这二人低着头装作没看见,陈名扬一想‘这俩个背信弃义的东西,像掐死的耗子一声不吭!’
陈名扬虽然拄着拐但是还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没有变,张天龙看了一眼陈名扬又看了看李天际,此时的李天际站在陈名扬身边面无表情。
张天龙沉思片刻,陈名扬又道:“师傅!我看……”
话还未说完,张天龙道:“我看这趟镖就让李天际去吧!”
陈名扬解释道:“师傅,我还能……”
张天龙解释道:“徒儿啊,你一条腿是废掉的,走路实在不便,还是在家安心将养为好。”
陈名扬本想解释自己还可以押镖,可是被张天龙一口拒绝了。
李天际本不想去,但听陈名扬这话,这镖局一天离开你还就得关门了不成,看了一眼陈名扬然后向张天龙施礼道:“张叔叔,侄儿也正有此意。既然大师兄伤还未好,我就先替大师兄走一趟,也好让他好好在家养伤。”
周三和于巴也都被李天际收拾过,知道他的厉害,日后还要跟着李天际押镖所以也都不敢吱声。
张天龙又问了问其余的人还有什么意见,大家都没意见,于是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下了,明日周三和于巴负责领路,李天际点齐十五人,辰时去范九府中取出货物后,直奔建阳城出发!”
周三、于巴三人立刻领命道:“是!师傅!”
李天际也躬身一施礼,道:“遵命!”
陈名扬看着李天际,心中不知道多么恨他,恨不得一口一口吃掉李天际的肉,又看了看周三和于巴,不禁计上心头,暗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