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米粟?”
大米还沉浸在刚才一蹴而就的余韵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声仿佛烈日莲开的询问,惊得差点把笔拿掉了。
大米定定神,故作沉稳:“是,我是米粟。”
“大米哥哥,真的是你啊!”女孩欣喜若狂的音符仿佛从莲蓬中炸裂而出的莲子。
“你真的是何叶?”大米藏起了颤抖不止的双手。
“哇,我不是在做梦吧?”女孩虽然激动,但很好地克制着,没有大喊大叫。
“呃,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大米的手已经无处安放。
“多少年了?”
“大概,应该,好像有11年半了。”大米默算后得出结果。
“都11年半了啊,好快啊!”
“是啊!”
“那年我们多大来着?”
“8岁!”
“8岁?感觉好遥远啊。”
“有时候又感觉很近。”
“是啊,是啊。”
“呵呵。”大米恨啊,因为他有些词穷。向来,他都是擅写胜过言说。
“刚才看你在报纸上写着我的名字,我还觉得奇怪,再看后面你的名字,一时半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小时候都是叫你大米哥哥、大米哥哥,你学名是什么反倒没什么印象了。然后看到后面一串人名,越看越觉得熟悉。”
“我也是看你像,但是又怕认错人了,然后想到了这些人,就写出来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小学毕业升初中后,基本上都不在一个班了,上了高中,更是看不到这些小学同学了。只是偶尔在街上能碰到,有时候互相认出来就打个招呼,要是不能确认,往往就那么错过了。特别是,有些人辍学、有些人转学,根本不知道去了哪儿。”
“也是,我现在基本上也只跟高中同学还有联系。嗳,这底下写的什么?”
“这……”
“我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大米把把纸调转方向,递了过去。
“这,是写的我?”女孩眼里天花乱坠。
“是的,刚刚有感而发写出来的。”大米觉得不好意思了。
“好押韵啊!大米哥哥文采真好!以前都没发现啊?”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妙手也不是人人有啊!”
“呵呵。”
“这个,送给我可以吗?”
“这上面画得乱七八糟的,我抄一份给你吧。”大米伸手去掏随身便笺。
“你抄一份自己留着,我就要这张报纸,这样的首稿,才有纪念意义吗。”何叶把报纸又掉转头递了回来。
“好,你等一下。”大米接过报纸,铺在桌子上,开始龙飞凤舞。
“话说,大米哥哥的字写得真好看!”
“哈哈,这是被小学老师逼着练的。以前我的字可是很丑的。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作业本都被撕掉过好多次。”大米抬了下头应到。
“是吗,这么惨?”
“是啊,就是方老师,你还记得她吗?”
“方老师?”
“嗯,方老师。能歌善舞会识谱,毛笔字也写得很好。”
“哦,她教我们语文的吧?”
“是的,主要教语文,还有书法;以前过年,她还会在街上写对联卖。后来还教过音乐、美术、思想品德。”
“我想起来了,她教我们唱过《小背篓》!”
“是啊。对了,我记得有一次,你穿了一件很漂亮的毛衣去学校,她还利用课间时间把你毛衣上的图案描下来了,说是回去照着给她女儿织一件。”
“是吗?”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你扎着一对儿冲天马尾辫,很……漂亮。”大米不太擅长夸奖别人,特别是,夸奖女孩子。
“没想到,你还记那么清楚。”对面的女孩儿痴痴而笑。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记那么清楚。”
“你还记得什么?”
“嗯——,谭乐峰还有印象吗?”
“有一点。怎么了?”
“他曾经说要找到你。”
“呵呵,是吗?什么时候说的?”
“也不是直接说出来的。我记得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班上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的拿到了谭乐峰的一个笔记本,在那个本子的最后一页,用黑色钢笔描了几个大字。”
“什么字?”
“何叶,我要找到你!”
“你骗我的吧?”何叶一脸不信。
“我如果要骗你,就会说是我写的了!”大米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脸上一阵发烧。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找到我?”
“当然想过!”大米笃定。
“怎么想的?”
“我想象自己会空间挪移,直接把你挪到我面前来。”
“哇,你太能想了吧!”何叶大吃一惊,捂嘴而笑:“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对面失而复得的笑颜,大米沉沦了,迷失了,彷徨了。
“我……我抄好了,这张报纸给你。”大米猛然从痴呆中惊醒,唯恐唐突了佳人。
“好,谢谢!我一定好好珍藏!”何叶抽出写有大米字迹的那张报纸,欣然赏阅一眼,仔细对折几次,装进随身小包。然后,对大米说:“能我给看看你的本子吗?”
“这个吗?一个破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大米受宠若惊。
“我想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何叶直接伸出了双手。
“没什么,就是些平时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怕忘记,就专门带个小本子,可以随时记下来。”大米不好拒绝,把便签递了过去。
“我看看。”
小河
2003。08
一条小河自东向西,
将小镇切作南北两半,
我家就在左岸不远处,
岸边有我家的稻田。
儿时,常将欢笑遗落在小河里,
任它随波逐流,
飘向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
如今,
偶尔会在河边逗留,
却无法重拾记忆,
只能望着悠悠的流水,
拼命在脑中翻箱倒柜,
结果是将思绪搅得如乱麻一般,
等待新一任孩童的笑声,
将我从自造的烦恼中拯救出来。
“这条河,我还有印象。小时候经常去捉鱼捉虾捉螃蟹。”何叶依次翻了几页,把其中一页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是的。不过,现在那河里的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干净了,很多原本住在山里的人都搬到镇上来了,各种垃圾没地方处理,就都丢在桥头了。”
“哎,……”何叶叹了口气:“嗳,大米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
“嗯——,应该是高二吧。”
“高二?”
“嗯,是的。不过最开始写的东西,我都不敢用‘诗’来称呼它。”
“为什么?”
“因为,当初那两篇文字,其实只是一些歌名拼凑在一起的。只是没想到,当时班里出板报,还被他们给用上了。”
“说明你写得好啊!还记得写的什么吗?”
“呃——,不记得了。”
“目前为止,你写过多少诗了?”
“这个,还真没计算过。有时候随手写了,过后就忘了。所以,才专门准备了笔和便笺。”
“大诗人,准备什么时候出诗集啊?”
“出诗集?我?没想过。也没想过做诗人。”
“我突然想起来,你小时候好像说过,你长大了要当作家?”
“好像是说过,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是那块儿料儿啊。”
“我觉得你写得挺好啊!你是文科吗?”
“不是,我是理科。”
“对了,还没问你在哪儿上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