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把夺过他的耳塞,喊了句:“大哥,真巧,能在这里遇见你”。
这句大哥把车厢内为数不多的目光转移过来,她叫得如此亲密,简直就像久违的亲人。思寒一下子搞得像丈二和尚似的,因为除了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外,他也没有堂姐妹,这句大哥只令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她叫蒋若初。
若初是思寒高中时的结拜兄妹,可是毕业后就再也没联系了。思寒仔细看了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她。眼前这人烫一短发,穿一白色裤子,黑色寸衫,提一白色包,身高约莫一米六以上,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朴素大方,一米五三的妹子,唯一比较像的是她左边眉毛中间的那一颗痣。
看他半天也认不出来,她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顺势说了一声:“我是若初啊,大哥,你不记得啦?”。
听到这里,他甚是吃惊,其中又带着高兴,但在高兴中隐藏的还是绵绵不断的愧意。
他两是高中第一天认识的,那天正是新生报名,他两前后排队。
八月的天,正是骄阳似火的季节,每一个排队的人几乎都拿着招生简章扇凉,家庭好一点的几乎都是父母排队,孩子则跑到绿荫下乘凉。当然思寒是一个人来的,这他初中时已经习惯了。这学校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高中,能考上这所高中成绩几乎都是各个地方拔尖的学生,虽然学校分成十几个窗口排队,但因为学生多,报名还是排成了长龙,还有一部分在旁等待交高费借读的学生。
他们站在中间的位置,眼看前面还有一大群人,此时不知谁借他的胆子,竟和前面的若初主动聊了起来,问长问短,比如考试成绩,家庭住址,父母来没有。当知道若初成绩比他好,家住城里,父母开车送她来时,思寒顿时间觉得心里受到某种莫名的打击,在母校也算是个人物,年年三好生,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大得让他看不到底。
渐渐地他的话也少了起来,仿佛又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沉思。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快轮到他了,他心想着终于结束了汗流浃背的等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可是,很快这种安逸感又遇上了难题,原来前面同学说报名费加上军训费要交一千一,而自己身上现金只有一千零五十,本来打算去取,但是地方不熟,不知往哪去,困窘又一次爬上了他的脸上,想着上午报不到要等到下午排队,他决定第一次开口向别人借钱,这人就是与他攀谈的若初。她扎一长辫子,说话和气,思寒认定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于是便开了口,她也很友善的借给了他,并且还问他够不够,不够再借点也可以,当然思寒只借了五十,并且承诺下午就还给她。
可是学校那么大,他又没有手机,去哪里找这个人呢?本来约定下午四点大门口给她,可是思寒等到五点、六点也没见这个人。于是,思寒每天都琢磨着怎样还钱。过了两天,分班的时间到了,当听到蒋若初与他在一个班时,他觉得这世界真小,二十几个班尽然将他们两人分到同一班,当然还有几分庆幸,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次他再也不用满世界地去找那个好心人了,刚进班级,思寒就把这五十元钱还给了若初,并笑着连连说了几声谢谢,也就是从这以后,他们成了前后桌无话不说的同学。
也许是因为这学校实在太大,好多初中同学分到了不同学校和班级,他觉得自己像是羁旅异乡的游子,无形中平添了那古道西风瘦马的孤独,当突然遇见一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并且是异性朋友,心里便一下子转危为安。当然对一个外地人的蒋若初来说更是这样的。高中的生活每天都奔走于三点一线之间,最多的就是在教室里学习,他们除了休息时间回各自寝室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学习、讨论理想、逛食堂,这也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有一次,那是入秋后最热的一天,空气十分干燥,差不多两周没下个雨了,校园里的冬青、梧桐叶子都被太阳烤得像裹卷一样,远处的苞米地,除了玉米棒子还略显青色外,其余都像祖国六十年代人们的脸色,又黄又瘦,缺乏活力。下午的体育课,遇到这种天气,及雨天、冷天都是人们及不愿的。但体育老师为了提升学生的身体素质,硬是在大家的反抗声中让男生跑五圈,女生跑三圈。体育老师姓刘,外号活阎王,不光学生对他胆怯,就连外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敬他三分,听说他以前当政教员的时候,和外面闲杂人员有个几次肢体冲突,几次都是全身而退,年轻时获得省级散打冠军。考虑到女生特殊情况,活阎王并不十分刁难她们,男同学就不一样了。思寒也喜欢体育锻炼,初中经常打篮球和乒乓球,体能按道理说不差。但今天他只跑了两圈就支撑不起,或许这久以来繁重的学业,加上全校群英荟萃,压力较大,他突然慢了下来,感觉头晕,色头干燥,呼吸困难,走着走着就跪倒在地。不知是若初一直在旁注视着他,还是离他较近,她像瞄准猎物的鱼鹰一样,迅速将他扶起,其他同学见状也走着过来将他抬到树脚下。
此时若初却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才见他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走来,“这是葡萄糖,快喝了吧”若初把水递到思寒跟前说。
也许真的是血糖过低吧,思寒喝了不一会就感觉好多了。如果说此前他们只能算是无话不说的好同学,那这次他们应该是好朋友了,也是这次,同学们给他们之间也注入了异议。思寒是一个率真的人,也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晴天便给若初带水、冰淇淋,若初晚上给她带夜宵,每天下晚自习去食堂吃点油炸土豆、糕点和面食。只在这个时候,世界也许才真正属于他们,在晴朗的夜里可以仰望繁星,畅谈理想,下雨的夜晚可以打着油纸伞漫步。在他心里,一直把小自己一岁的若初当成妹妹,只是在别人眼里,他两似乎已经超越了兄妹的范畴。
在三月一个晴朗的夜里,月光划过冰冷空气,打在含苞待放的桃树枝头。
三月挂在枝头
明月站在西头
仅有的光芒却不是雨露
谁也给不了谁温度
黎明你渐渐消失的身影
是我白天的温度
若初突然问起思寒将来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思寒顺口答了一句,当然是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哪个人不希望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呢?除非傻子。是啊,可这样聪明的傻子比比皆是,人们都渴望爱我所爱,即便眼前站在一个愿意陪你一生一世,愿为你赴汤蹈火的人,还是不知足。思寒也是这样一个的人,但若初的变化是从这以后,对他的好可以说是锦上添花,或是火上浇油,同一宿舍的人都说他艳福不浅、攀龙附凤,因为若初家里有一个煤矿。当然,这些都是令他发怒的言论,他觉得这些同金童玉女相比低俗了很多,有时搞得班主任林梅都纳闷,好几次都想找他们谈话,但是鉴于他两成绩好,又没有充足的证据,即使班长江小鎏和纪律委员张甜甜分别或一起打过很多次报告,林梅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样冒然的找他们谈话,除了对他们心里造成伤害之外,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