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气温比起中午降了很多,路上行人甚少,橘黄的路灯洒在地上也不能添加丝毫的暖意,细小的灰尘在光下旋转,落在地上,然后再次飞起。
这些尘埃不可能会落定。
就像浪子。
呼吸之间白雾从嘴里冒出,升到上空,然后消失。我搓了搓手,企图给自己的拥抱能使自己变得暖和起来。
我紧了紧身上薄薄的外套,在心里估摸着爸妈吵架的时间。蹲在江边的石墩上,我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从陈记烤鱼传来的香味。
这是我们小区最值得一提也唯一只得提的东西,就连简珣那叼嘴的人,每隔三四周,都会来买一次。
紧接着我不争气的肚子就叫起来了。
“唉,好饿。”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个男子的说话声。
他们应该是喝了酒,含糊不清的在说着什么:“喝!继续喝!今天老子还不得喝痛快了!”
“对对对!不痛快就不回去了!”
我几乎是差点掉到江里去,连忙跳下石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家的方向跑。要知道,喝醉酒的人很恐怖,特别是男人。
可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却没能看到桥上那个男生嘴边勾起的一抹笑。
在2011的九月上旬的那个晚上,宋奕森对我说:“乔卉,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你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在当时能慢点,再慢点,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以及他嘴角因我而起的那抹笑,在之后的漫长而几乎无望的时光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令人感到痛苦的事,而我的以后,也不会因此被改写。
可这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出来的未知数,就算我把千丝万缕跟它相关的数据拼凑,连接在一起,也是徒劳,不会有结果。
第二天下午我逃了课,和简珣去了KTV。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一片漆黑,十分的静,我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
在心里默默叹了气之后,我轻手轻脚的走到妈妈身边,想拿毯子给她盖着,可一向睡眠差的她还是被吵醒了,她睁开眼张嘴的第一句话不是以往的“你吃饭了吗?”或者“到哪玩去了?”也并非“你爸有没有给你钱用?”这些关切的问候。
她轻轻地,缓缓地问我:“为什么逃课?”
“没有理由。”
左脸感受到疼痛,耳里传来响声,我顿时有些懵了,这是我这辈子受的第一个巴掌,这也是她第一次打了我。
她的身体在颤抖,而我的内心却在笑。
过了很多年,我依然记得,这个晚上,她坐着,我半跪着。我们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彼此,那静得可怕的一段时间。很奇怪的,我仿佛连汽笛声、隔壁时常传来的吵闹声、楼上的人穿着高跟鞋走在地板砖上的嗒嗒声都听不见,甚至,连我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也都听不见了。
很多人都说,安静到极致的时候,人的听觉是异常敏感的,十分细小的声音都能听见。可是我听不见,我就像一个聋子,任何声音都无法进入我的耳朵。
再那之后的几年里,我度过了数次如此的夜,然后仔细想了想,或许,或许是能听到的,心里一处柔软的地方,轰然塌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