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弋城在夏家住了两天,陈阿姨从乡下回来向她交待了夏挽舟的伤口之后才离开。
当晚十点,刘弋城还是毫无困意。照以前,他回家一挨床就能睡着,现在却失眠了。脑子里全是夏挽舟的影子,她吃晚饭了吗?换药了吗?蒋温是不是又去找她了?想到这些,原本寂静的夜突然变得焦躁起来,他的内心也跟着焦躁起来。
刘弋城想起第一次见夏挽舟的时候,她才十五天,她不记得很正常。那时她还在婴儿室里憨睡,刘弋城在婴儿箱下边的卡片上写着:早产儿,夏挽舟。那一年刘弋城才五岁,单单认得一个“舟”字。这一认,就认了二十年。
每次回想起这些,刘弋城脸上都挂着笑。这些年她出现在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他对她却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他把她记得那样清楚,她却丝毫不认得。她定以为生日宴会上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若真是第一次见面倒也算了,歹不知他的目光一直聚在她身上,这不公平!他应当让她也记得他才是!这么多年,他见夏挽舟用那双纤纤玉手浇过花草、做个蛋糕、盘弄过头发、捯饬过电器。唯独没见过她用来擦眼泪,在生日宴会上,刘弋城第一次见她用那双手来擦眼泪。深夜十二点,刘弋城依旧清醒着,想来今夜是睡不成了。
魏渊见刘弋城这般模样,说他的挑花终于发芽了,明明是喜欢夏挽舟,却偏偏找不公平为由要让她记住他。刘弋城也不否认,他确实是喜欢夏挽舟,不是一星半点,是喜欢的打紧!他与魏渊说,他实在是见不得夏挽舟那样郁郁寡欢,她是让蒋温从里到外都伤了个遍。魏渊与他说,爱要说出来,让她知道。可是刘弋城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在生日宴会上见过一次,若是现在向她告白,肯定会唐突了她,且不说她回不回同意,光是告白就难倒了刘弋城。
这哪里还是他见过的刘弋城?魏渊看他这副模样憋了一口笑,他从没见过比此刻更纠结的刘弋城,事事考虑的那样周到,可是这样的爱情观未免太老套了!爱情可不是周到来的,魏渊告诉刘弋城,治愈情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大受魏渊的鼓动,刘弋城次日赶了个大早,买了枚戒指。他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懂得些许所谓的浪漫。当车子驶到夏家大门时,刘弋城又犹豫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大门却开了。他将车子开进院子,瞧见夏挽舟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你可真是惬意。”刘弋城说。
“嗯?”夏挽舟记得她刻意将大门锁好的,虽不是防他“你是怎样进来的?”
“小姐,我看先生在门外,就按了开关将门打开了。”陈阿姨从房子里走出来,将一杯白水递给刘弋城“我瞧着他是来看小姐的,让客人在门外十分不好。”陈阿姨知道,刘弋城很关心夏挽舟,且不是坏人,所以她才这样放心让他进来。
刘弋城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手心有细汗不停冒出。夏挽舟瞧着刘弋城,看他那个紧张模样,想必是酒醒了不好意思。
“你那样紧张做什么?像是我在训戒你,让外人看了以为我多凶悍。”夏挽舟笑了笑“快坐下吧,别傻站着。”
刘弋城这才坐下“你这么温柔,若真的训戒,那别人定会以为是我有错惹了你。”
“就你贫嘴。”夏挽舟娇嗔“我真是应当把你刚才的样子画下来让你看,看你以后还调侃我。”
夏挽舟生的好看,笑一笑微风自来,把流光都比了去。这样静好的女子,应该被金屋藏娇才是。一定是蒋温没眼光,不够资格消受她的美目流转。要真的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他倒是愿意陪她千金散尽。
“在想什么?这样认真。”夏挽舟问。
刘弋城抬头对上夏挽舟的双眸“你。”说地那样真诚。
“噗嗤”夏挽舟一笑,破坏了气氛,使得刘弋城不得不将戒指又放回口袋“才一日不见,你却学会了打趣人。”
“你看看你,我来还不是想让你开心一些。”
“你来看我,我自然是开心的。”夏挽舟巧笑倩兮,确实是很开心“可是总这样打趣我,纵使我脸皮再厚也要羞了。”
刘弋城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严格来讲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就能熟络得普通老朋友,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好事。
“对了,我猜陈阿姨定是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才端了白水给你。你与我说说,你喜欢喝什么,我记下来,下次你来我再请你。”
夏挽舟的轻言秀语让刘弋城心头一动,她在问他的喜好且说是她要记住,不是让陈阿姨记住。可是他既不爱咖啡也不差红酒,除却这两种他又想不出其他什么好喝的来,通常也是白开水。既然她都问了他的喜好,刘弋城索性转头回问夏挽舟“你呢?你喜欢喝什么?”
“喏——”夏挽舟指了指桌子上的被子“珍珠奶茶”
珍珠奶茶。一听就是女人们无聊时打发时光喝的,可是刘弋城却说“这样巧合,我也喜欢。”说着端起夏挽舟的奶茶喝了起来,一股奶味儿将舌尖的每个味蕾都舒展开来,味道果然不错。
“啊?”夏挽舟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男人也会喜欢喝这个,她记得以前她同蒋温在一起时,蒋温说男人都不爱这种东西,闻起来奇怪,喝起来奇怪得很。为了让夏挽舟少喝些奶茶,蒋温还专门请了专家医生来给她瞧牙,说是喝多了对牙口不好。
“嘿,想什么呢?”刘弋城打了个响指,将夏挽舟拉扯回现实。
她居然又想起了他,三番五次的想起他。也难怪,朝夕相处四年一朝离别,若要马上忘得干干净净那也断然不可能。就是神仙也难做到,更何况她是一等一的凡人。
“我记住了,下次你来我请你喝。”夏挽舟答非所问,但是她还是微笑着。
夏挽舟虽不说,但刘弋城也知道,能让她想的那样出神的人,除了蒋温不会有别人。刘弋城突然意识到,蒋温的存在早就已经无孔不入了,稍微一件小事就能让她伤神半天。
“挽舟。”他第一次这样亲密的叫她,她“嗯”了一声细若蚊蝇。随后又抬起头,盯着刘弋城“我以前见过你呢。”她说的十分俏皮。
刘弋城心头又是一动,想起来了吗?
“昨天我瞧着阳台实在藏乱,就整理了些,翻出了前些年的报纸,那报纸上正登着你的照片呢。”
刘弋城心头一灰,原来是这样的见过。
夏挽舟自己嘟囔着“我说呢,在生日宴会上瞧你眼熟。”
难道眼熟真的只是在报纸上见过吗?他就知道她一定忘了。原来,这四年她的眼里完完全全都被蒋温占据,连余光都没留给他一瞥,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微弱的表情都在他心尖上颤动!
她到底是不记得了,刘弋城觉得十分的不公平,为自己鸣不平。如此看来,还不如是第一次相见,哪怕是相顾无言他也认。
“哦,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啦?”夏挽舟问。
“我来看看你换药了没有”他是真的担心,但是他不知道他是担心夏挽舟因为伤心忘记换药,还是只是单纯的担心她忘记换药。
夏挽舟的笑容里带着些喜悦,不似先前那般恬淡,这让刘弋城觉得很舒服“你当我是小孩子啦?陈阿姨早上才帮我换过。”
如此,他也放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断不能让她因为蒋温而自弃。
“刘弋城!”夏挽舟突然严肃起来,刘弋城心口一紧,看着他的模样夏挽舟忍俊不禁“你看看你,方才你调侃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样子,总是紧张什么,莫不是有什么叵测之心?”
“哎呀,居然被你耍了。”刘弋城有些无奈却又开心,这样的夏挽舟是他第一次见“要是真有叵测之心你会怎么做?”他小心翼翼的问,衣兜里的手握紧了戒指。
“那我可就要赖上你一辈子了,咯咯咯……”夏挽舟笑的清脆银铃,荡的整个院子春意浓浓,让刘弋城握着戒指的手也松了松。
见刘弋城不说话,夏挽舟敛了笑容“你又这样严肃,我是开玩笑的。”
呵!刘弋城心里一声自嘲,他把她得内心一抓一个准,可是她却丝毫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方才他还小开心了一下,愣是让夏挽舟一句“开玩笑的”把喜悦冲地烟消云散。
刘弋城看着夏挽舟静谧的脸,真想捏一捏来解气,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她全然不顾,只是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吐之而后快,开心伤心都让他一个人受着。这不公平!他也要一股脑儿全说出来,让她开心伤心也受着。
“夏挽舟!”刘弋城板着脸,一本正经。
夏挽舟却笑出声来“你这个人学的挺快,居然想用我用过的招数来唬我,这次我可不会上你当。”
刘弋城想吐一口鲜血!她果然一点儿也不懂他“我看你也挺好的,那我就回了。”说着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开夏家。
“哎,这样就走啦,吃……”夏挽舟话还没有说完,刘弋城的车便绝尘而去“竟然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