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火冥冥,微光乍现,烟雾缭绕,兜转指尖,入喉落肺,鼻腔缓出。烟是寂寞的工具,寄托悲悯的载体。所想非思,所思非实,虚影里的荒瘠,惆怅人的思绪。埋没在房间的阴影里,以为寂寞是同类,喜欢光,火,希望。
乔雨在房里抽着烟,江曼妮不在家的日子让他内心有种难得的小狂欢,会想很多事情,会一言不发,吸烟的姿态也变成了对往事的回味。
从大前门到红双喜再到中华,烟的牌子在换,这种阶段时间内的跳跃说明了生活品质的提高,却也在喉头,在心间遗留了太多辛辣,苦涩的味道。
窗外下着这座城市特有的黄梅雨。来上海这些年,乔雨很少遇过暴雨如织的情形,在地铁,在商场,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因为雨水而狼狈过。
雨水是对这个城市的赐予,是能给若干的人带来休憩的小小理由。
乔雨赤着脚坐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缓冲着灯光给的温暖。
房里的灯都被亮着,窗帘拉上,20平方的卧室里:吊灯,落地灯,液晶电视,电脑桌,映着微弱反光的木质地板,双人沙发,大大的软垫床,靠着床头的书架,靠墙的开放竖体衣柜,收纳箱,垃圾桶,这些都是必要的物件,一半是乔雨的,一半是江曼妮的。
这是个难得孤独的周末,开着电脑,捧一本书,孤独却不寂寞是种舒服的消遣。
地板上的手机响了,震得乔雨脚心一阵酥麻。
“乔雨,下雨了吧,把衣服收了没”,江曼妮的电话。
“收进来了,一会去机场接你,”若干次经验,让乔雨把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他不能说:“要我去机场接你吗?”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乔雨不能把不确定的疑问还给江曼妮。
“不用了,省点油钱,你把家里烟头都赶紧我处理了,窗户打开通通气,享受几天了吧,该消停了啊,”
挂掉了电话,微妙的氛围一下子溃散,乔雨感觉有双偷偷监视着他的眼,看到了平静被打破,那些喧闹的信息便一股子决堤而来。曼妮的电话像是开了个缺口,陆续进来了几个电话,有一起玩斯诺克的朋友,有工作上的同事,还有一个鬼使神差的来电者,大学时代的女友路雨晨,恩,还是初恋!
没有说上什么有营养的话,电话内容是大学同学李然来了上海看世博,约着抽空一起吃顿饭。
乔雨在房间里兜了几圈,玩了会无聊的游戏,关灯,开灯,再关灯,再开灯——
还是决定去虹桥接江曼妮,他的心绪已经不宁。
外环一路顺畅,雨已经停了,高架上才看得到天空肆无忌惮放晴的极致。这个城市的大多数外来者很少发现,没有雾霾的时候,上海的天空其实很漂亮,他们在封闭的大厦里上班,在少数平方的公寓里蜗居,在地底的地铁里出没,狭隘的视角被局限在封闭的空间,高速的节奏,沉重的压力,双眼里都是攫取物质的欲望,乔雨在心中哀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和江曼妮辛辛苦苦压抑着彼此的消费欲望存了一年钱才买了这部马3,挂了个浙江舟山的车牌,两人心甘情愿买来了新的支出,也就是为了满足存在的意义。
接机口,江曼妮和几个同事拖着小行李箱正走出来,就见着乔雨站在人群前最显眼的地方对着自己傻笑,条纹的衬衣配上修身的西装外套,明显是故作精神抖擞,在家收拾了一番出门的。
“不是说了不用接吗?”江曼妮有点小埋怨,心里的小甜蜜她自己知道。
乔雨接过行李箱,用行动无视了江曼妮的话。江曼妮在一家外企会展公司工作,彼此都以英文名相称,什么Tracy,Tony,Cliff,Alva,Joanna,乔雨完全对不上号,今天又是这么一大票同事,男男女女,多数停下了煞有介事的看着自己。
职场里有独特的人际关系,同在职场的人长久相处下来会习惯相互的态度,不会轻易改变,形成一种原始的认可。这并不代表和同事更为亲密关系的人也会接受认可。细细探究,职场男女之间对待对方另一半的态度能说明很多隐藏在表现里的东西。
往往这种时候,江曼妮的主管会自发的作为代表来几句寒暄,而当大部分人走掉之后,和她关系相对熟稔的同事会停留一会聊一下生活家常。这是上海白领之间通常的礼仪。
“乔雨,明天把曼妮借给我一下午”,曼妮的同事严晓彤留了下来。
“逛街?”
“聪明!”严晓彤看上去意兴阑珊。
“拜托,你们除了逛街还能不能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乔雨有些害怕这个彻底的腐女主义者。江曼妮和其他人去逛街也许不会买上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有严晓彤在,那必定会大有斩获。
“Mandy,你看,你家这位貌似更心疼钱”,严晓彤亲昵的挽住曼妮,
“是啊,我是非常心疼Money的”,乔雨故意把“Money“的发音说成”曼妮。
“就你贫,晓彤别理他,我们顺路送送你!”,江曼妮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江曼妮和严晓彤在后座自顾自的说话,乔雨专注着空阔的马路,单一乏味的路况让意识里蹦出了一个名字,路雨晨。耳边似乎响起了音乐,是那首歌: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著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著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著笑脸
回首寒喧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需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旋律,心中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路雨晨。
回到家,满身疲惫的江曼妮洗了澡上了床,要睡上一个下午。乔雨在电脑前做工作上的PPT,乔雨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销售主管,目前带了个电话营销团队。三年前为了能再见到路雨晨到了上海,一心想着证明自己选择了销售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开始,期间经历过的种种挫折,困难,让乔雨经常性的怀疑自己,一半能力和一半运气让自己拿到了升职的机会,但是自己也并没有从中收获那种能掌握全局的从容和自信。20岁大学本科毕业,21岁成为行政经理,23岁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确实能成为履历表上好看的数字,但在上海这座人才济济的城市,年轻始终还代表着稚嫩。
“乔雨”,
曼妮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的看向乔雨。慵懒的表情让人心怜,她还并没有睡好。
大多数女生睡醒后的样子并不是那样好看,因为身体各处机能都还在沉睡的周期里,容光焕发的精气神需要洗漱和精心打理后才能激发出来,但往往,这个时候她们最需要呵护。
乔雨过去坐上床边,让曼妮靠着自己的胸膛上,右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大小姐,再睡会吧。”
“不,我要你说会话,”曼妮听着乔雨的心跳,轻声呢喃。
乔雨顺势把下巴靠近着江曼妮光洁的额头。让彼此更亲密。窗外又貌似有了淅沥沥的雨声,曼妮的呼吸在乔雨胸膛上带来私密的触感,乔雨知道,自己深爱着江曼妮!
曼妮还是睡了过去,很沉很甜的样子,睡梦里是不是会有一朵莲花在缓缓绽放。
乔雨的梦里偶尔会出现一只企鹅,或在那里沉思,或在那里踱步。又或者突然抬起头张开臂跳开。与生俱来的带了一种危机意识,外表可以让自己显得风度翩翩,内心那些分辨事物的细腻触角却总在悲观的怀疑一切,噢,该死的处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