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萧桓心满意足地回到荡剑峰,心中踌躇满志,暗道,这群小孩儿真是好骗,烂大街的西游能换回这么精妙的剑技,这买卖做的实在是划算,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这么想也着实冤枉了一众少年,要知道,一入道门深似海,一朝入道,便是逆天改命一途。山门之内,无数弟子生活当中只有修行,端的是枯燥乏味,人说道心坚固,都是他娘的放狗屁,更别说是一群十岁多的孩子。
让一群孩子涉猎到西游这奇妙的神话构架中,岂有不为之疯狂的道理。
清幽的庭院中,老槐树下,一位十五六岁的布衣少年端坐着,正一丝不苟的在草纸上写字。
白萧桓撇了撇嘴,心道,大师兄你还真是专注练字三十年,晚上写,白天还写,莫非要做个书圣不成。
这位幻剑门中口口相传,只会舞文弄墨的少年自然是荡剑峰的大师兄,他的名字叫做余萧辰。
余萧辰也是自幼跟在莫松客的身边,说起来,余萧辰的资质倒是尚可,不过莫松客也仅仅教了他一个《清心篇》,没再有任何剑技,只嘱咐他多练字,尤其是在晚上。
十年来,余萧辰与白萧桓相处得不错,白萧桓觉得师兄不是别人说的傻,而是一种大智若愚,这方面来说,他很欣赏这位大师兄, 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哪怕被别峰弟子欺辱到头上,大师兄也极为隐忍。
总之,他觉得自己的大师兄很不简单。
余萧辰已经看到白萧桓走了进来,便笑道:“师弟,你今日又去剑台说书了?”
白萧桓讪讪一笑,道:“师兄,我是做买卖去了。”
余萧辰叹道:“师弟,可别让师父知道了你去偷学剑技,否则他又要罚你了。”
白萧桓却是不满道:“不提他倒好,一提他我就来气,还有这样做师父的,这么多年,就教了个入门心法,我看他就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还叫什么‘一剑留人’,叫‘一剑留棺材本’差不多。”
余萧辰沉默了,他时常能从师弟的嘴里听到一些稀奇的词语,比如今天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底师弟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这些年,也没见他读过几本书,没结交外面的人啊。
想不明白,他便不想,说道:“今日师父说他又要闭关一月,让师弟你安分些,莫要再去别的峰……惹是生非了。”
白萧桓嘿嘿一笑,道:“那邋遢道士,分明是下山找乐子去了,美其名曰闭关,鬼才信。”他眼珠子一转,道:“也罢,今日我学了套精妙的剑技,一个月功夫想必差不多才能融会贯通。”
余萧辰心知白萧桓对门中剑技的痴迷,也不多说,交代他中饭已做好,自行去厨房取了吃,便继续专注的练字。
白萧桓囫囵的吃了中饭,便摸上荡剑峰的后山。
荡剑峰本就是幻剑山中比较偏僻的角落,虽然方圆不小,但毕竟“地广人稀”,它后山的附属山峰就显得更为静谧。
密林之中,白萧桓以枯枝代剑,按照脑海中牢牢记下的剑技,演练起来,但才递了个起手式,白萧桓就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妈了个巴子的。”白萧桓咒骂一句,心知这“连珠剑”是幻剑门上品剑技,所要求的基础入门心法《清心篇》最低都要在一气贯通的境界,今日贸然演练,果真差点练岔了气。
“唉,看样子一定要先将那该死的清心心法突破了,否则一事无成,只能使些破烂剑技。”白萧桓气结的道。
忽然,密林北侧一阵异动,行出一个男子,这男子两鬓微霜,但剑眉星目,双颊如刀削斧刻般刚毅,神色冷峻,那嘴角挂着一丝无视天下的傲气,俊美异常。
白萧桓神情一振,起身开口道:“风叔叔。”
想起风绝迹离开月余,自己的修为没有任何长进,白萧桓也是略微有些尴尬,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家里的邋遢师父不教我,在外边捡着一个肯教我的,怎么还能让别人失望呢。
想起与风绝迹的相遇,白萧桓愈发肯定这帅到爆的男子必定是个绝世高手。
八岁那年,白萧桓独自一人跑到这后山偷练剑技,也是像今天这样岔了气,在走火入魔的关键阶段,风绝迹从天而降,救了白萧桓一命,之后更是教了他几手武技。
天下道门修炼心法,殊途同归,北魏国和自己所在的南晋国,都尚武成风,道门之中又分修习剑道和气道。
剑道飘逸稳准,修习丹田五行之力,凝聚灵气以真元聚剑,剑技皆追求凌厉实用之法,可诛敌于百步之外,修至敛神之境,便可驾驭本命飞剑,御剑飞行。
而气道修炼首重练体,心法走的是以灵气凝练自身的路子,刚猛霸道,拳掌腿皆为伤人利器。
白萧桓心知风绝迹修的似乎是气道法门,他教自己的都是近身搏杀的诡谲招式,没有运气心法。
对于这一点,白萧桓后来实在忍不住问了,风绝迹没有回答,只说你自己的身上便有着世间最好的法诀。
白萧桓一听纳闷了,自己身上有?难倒是《清心篇》,不可能啊,这在幻剑门是扫地阿姨都能练的法诀。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是自己的贴身玉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得像碳一样的东西也能叫“玉”,算了,姑且这么叫吧,这玉符之上有一个“白”字,同时在某一天白萧桓滴了自己一滴鲜血之后,竟然现出了一篇练气法诀,名为《澜歌诀》。
他觉得这法诀晦涩难懂,但是练起来之后,自己体内莫名的阴寒气息似乎被压制住了,这让他更坚定了决心练下去,因为自小被一股阴寒气息折磨的滋味可并不怎么好受。
除了压制这股气息之外,神秘法诀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连真元也没有增长一丝一毫,这又让白萧桓十分的郁闷。
本以为自己是哪个极其牛叉家族的落魄子弟,里面肯定是一部绝世功法,但结果……不说也罢。
关于自己身世,白萧桓隐隐觉得风绝迹肯定知晓些内情,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浑身闪耀着主角光环,邋遢道士不教自己,便从天而降一个绝世高手,教自己武艺。
风绝迹凭什么找到这样一个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专门教自己?
但白萧桓不曾听他提起过,有意几次隐晦的提到自己身世,风绝迹都未接话,白萧桓只好作罢,他以为这些世外高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脾气,要是惹怒了他就不好办了。
风绝迹看着白萧桓,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开口道:“你多久没有练玉符上的法诀?”语声寒意凛然,却又不容置喙。
白萧桓确实有一阵子没有练《澜歌诀》,道:“大概十七日了。”
风绝迹一个欺身,便如鬼魅般地到了白萧桓身侧,扣住了他的脉门。
白萧桓对这近乎瞬移的速度似乎已经适应,望着风绝迹的面容想道,帅哥扮酷,总是有着一种装逼的魅力。
风绝迹此际的语气仍旧不带一丝感情,道:“你要继续练那法诀,否则你体内的先天寒气会侵蚀你的心脉,最终气血逆行而死。”
白萧桓吸了口气,暗道好吧,看来还要继续过那种沐浴着月色偷偷练功的日子了。
不过他想不明白,整个幻剑门为什么只有断剑峰旁的洗剑潭才适合练那法诀。
后来,风绝迹说洗剑潭本身是玄阳泉眼,克制自己的先天寒气有奇效。
之后,更令他不明白的是,洗剑潭偏偏有个小萝莉天天晚上也在那练功,你说你修为看样子也很高,肯定是秀剑峰的天才弟子吧,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的来这里和我抢地盘练功呢?
风绝迹望着沉思的白萧桓,他也不明白为何能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她的儿子,还真是奇怪啊。
修炼资质如此废柴,但却心性坚韧,天资聪颖,能过目不忘。
“以后,不能荒废了那法诀!”风绝迹开口打断了白萧桓的沉思。
白萧桓应承了一句,复又想到了自己思忖多日的一个问题,门中弟子曾经说过,邋遢道士当年也是在魔门三进三出的人物,不知道他和风绝迹相比,谁更厉害些。
嘴上说归嘴上说,白萧桓虽然在余萧辰面前时常骂莫松客,但他打心底可不认为莫松客真就是一个只会喝酒睡觉的道士。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风绝迹不带感情地说道。
白萧桓讪笑一声,并未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风绝迹冷冷道:“希望你尽快压制住体内的先天寒气,早日冲破基础二境,达到真罡。”
白萧桓吸了口气,表示对未来很担忧。
修炼一途,分为六境,基础二境为化物、凝虚,之后是神通二境真罡、敛神,再往后是通天二境归真、乾坤。
白萧桓心知以目前的情况,自己能在十六岁突破化物达到凝虚就不错了。想要踏入神通,晋入真罡之境那是何其艰难啊。
风绝迹知道白萧桓的担忧,道:“事在人为,这是你自己两年前说过的话,你总该记得。”
白萧桓苦笑道:“风叔叔你放心,我即便修炼资质不行,但玩命起来,也是非成功不可的。”
风绝迹拍了拍白萧桓肩头,脸上复又挂起傲视一切的神情,冷冷道:“有些时候,天意不可违,但大丈夫行事若逆本心,即便违了天意又如何。”
白萧桓听得此言,暗道风绝迹果然是个身具王霸之气的绝顶高手,这种逆天而行的霸气格言总是显得那么熟悉和亲切。
少顷,风绝迹又道:“我传你的那些招式,尽量不要表露出来。”
白萧桓知道自己是幻剑门弟子,若让别人知道自己还学了身别的东西,免不了又是麻烦。况且风绝迹传自己的东西极其诡异狠辣,若非搏命之时,也用不上。
风绝迹继续道:“今后你自己需得用功,我不会再过来了。”
白萧桓知道,风绝迹不会为了自己长期停留在这,对此表示非常理解,道:“风叔叔尽管放心。”
风绝迹沉思一会儿,忽然取出一枚拇指般大小的玉筒,道:“这枚玉筒之上有我本命精元,若哪天你面临生死关头无法自救,可以捏碎它,无论我身在何处也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白萧桓心知这枚玉筒的珍贵,郑重接过,心中再一次肯定了风绝迹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
之后,风绝迹又交代了几点《澜歌诀》行气时注意的地方,便掠空离去。
白萧桓望着那背影发呆了许久,转而又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