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健对徐莉莎究竟是戏言还是真心，徐莉莎已经不想去计较了。也许，曹健是她不快乐时候的最后一个港湾，最起码，他确实给予了她很多照顾。
“有一次下大雨，我没有带伞，我打了一个电话，曹健立马开着车过来了。”徐莉莎说。
沈兰走在徐莉莎的身旁，默默地听徐莉莎讲曹健的好，一如当初呆呆地听徐莉莎讲陶君。
聚餐回家后，沈兰失了眠。这么多年，关于陶君的情况，没有一个人提起过。上一次贾露露告诉她朱文芳生病了，约她一起去探望，她拒绝了。贾露露不解，一直强调朱文芳是曾经的班主任，又直言朱文芳现在过得很不幸福，同学们应该多给予关心。沈兰却在心里想：“如果那时候朱文芳不是班主任就好了。”
朱文芳已经人到中年，丈夫依旧拈花惹草，昔日的护花使者却早已经不在身边。
“我约了好几个同学，他们都要去看望她。”贾露露补充说。“你也去嘛！”
“沈兰，难道你还在生朱老师的气吗？”贾露露问她：“我知道你有才华，朱老师当初并不重视你。你肯定会觉得她对不起你！”
沈兰看不到电话那头贾露露的表情，“沈兰，你听我说嘛，这个怎么能怪朱老师呢？其实她很爱我们的。只是优秀的人可能太多了，她才没有注意到你。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不满就算了吧？”贾露露还是当初的班委口气，连解释的空间都没有留给沈兰。
沉默许久，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说话。
“我就是不想去。”她任性的说。
她认为朱文芳不是个好的老师，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陶君。
如果是因为打了同学耳光就被劝退学，那持刀追赶陈亮的裴蓓蕾应该第一个如愿以偿地离开宁成师范。如果是因为早恋退学的话，那宋波和田安呢？于建强和袁柳英呢？有同学说朱文芳对们的恋情毫不知晓，那么陈亮和周晓英呢？张春华说过，陈亮很早就和周晓英在一起了，朱文芳对这对恋人是知晓的。周晓英的班委，也是陈亮向朱文芳大力推荐的结果。他们在九八级二班就如神雕侠侣，愉快地一起工作学习，甚至是最先得到父母的首肯。
已经没有人知道陶君的踪迹。班级里建了一个同学群，建群的最初只是源于三个人的一次牌局。
沈兰，周华，李文丽。那年的春节，三个无聊的人在网上斗地主，因为沈兰上网最早，周华提议建一个同学群，把各自账号上的同学拉进群里来。群是李文丽建的，人一天天增多，到最后，只剩下五六个人没有下落，这其中就有陶君。有人问赵光平是否有他的消息，赵光平回答说自己早在县城定居，很少回家。
那年五月，陈熙把高志银带回了家。那是陈熙第一次带男孩子回家，还不是宁成人。
“我姐和高志银不会有结果的。”沈兰记得寇黎当时的话。
“他们是不可能的！”寇黎说：“你看嘛，毕业都是要分配工作的，高志银是邻县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我姐是独生女，他是独生子，怎么可能有结果。邻县啊，多穷的地方，我舅舅怎么可能舍得我姐跟着去！”
“好可惜，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沈兰小声说。
沈兰从寇黎那里得知，高志银和陈熙其实早就有了懵懂的爱情。交谊舞会上，高志银只向陈熙一个人求教。高志银打球的时候，陈熙也会静静地站在球场边观看。打球的时候，很多女生喜欢失控的大喊大叫，或者和球场上的男朋友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或者偷偷瞄自己心仪的男神。陈熙不一样，她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唇，扎着大马尾，脸上红扑扑的像撒满了胭脂。高志银休场的时候，她也只是微笑地远远地看他一眼，一笑尽在不言中。高志银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帮女友排队打饭，陈熙也没有像其他女朋友那样帮男朋友洗衣服织围巾。
“这是我同学。”陈熙如此对父母介绍。
那时候很多同学离家太远，短暂的假日并不会回家，离家近的同学喜欢邀请同学去家里玩。陈熙的父母却猜测到了两个人的关系。
“你毕业以后要找个单位好的，不能找教师，男的当教师没有前途。”陈熙的奶奶说。
成年人对于孩子的掌控，是如此自然而霸道。
如今的陈熙并不幸福。陈熙比学生时代更漂亮了，只是那双修长的手却非常粗糙。陈熙结过两次婚，第一任丈夫果然是家境殷实的宁成人。陈熙毕业没两年就和他成婚。父母的房子在十楼，陈熙的房子就在八楼。陈熙是个即使长大也不能脱离父母掌控的女人，在这一点上，她和寇黎有着惊人的相似。
“血缘嘛!”寇黎如此解释。
陈熙的第一次婚姻并不幸福。孩子出生没多久，家境好工作好的丈夫就出了轨。陈熙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丈夫出轨的行为。婆婆赞成儿子和小三在一起。陈熙很快从八楼搬到了十楼，丈夫如愿离了婚。这事对陈熙的父母有了不小的打击，虽然他们的女儿不愁吃穿，但如此漂亮的女儿被抛弃，面子上仍然抬不过来。
漂亮的女孩永远不缺人青睐。陈熙离婚半年后，父亲身边的助手对她展开了追求。结婚几年来，第二任丈夫对她百般呵护，婆婆也把她当亲生女儿。在父亲财力的帮助下，陈熙的工作也得到了最好的调动。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年轻的丈夫得了脑癌，检查出来一个月就去世了。
寇黎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兰的时候，沈兰的心里很难过。就在几个月前，高志银还向他打探过陈熙的消息。
“你帮我问问你的同学杨梅，她们是一个班的，应该知道她的近况。”高志银吩咐道：“你千万别问寇黎啊！如果你问她，她肯定知道是我在打听！”
高志银已经结婚，得到陈熙的联系方式后，陈熙对他说：“我很幸福。”
“我真替她开心！她幸福就好。”高志银开心地说。
现在，陈熙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幸福又成了未知。高志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还在为陈熙的幸福生活真心感到高兴。岁月如梭，高志银的身边有了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陈熙身材好，没有陈熙漂亮，却看得出来比陈熙更爱他。家庭幸福的高志银也不再如当初高高瘦瘦，幸福的生活已经让他中年发福。
“造化弄人啊！”谈起孙女未来的生活，寇黎的外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看起来很忧愁。
“外婆，你记得熙姐以前带过一个男生回家做客么？”寇黎问。
老人沉思了许久，点点头。
“是我们班的呢，现在在做建筑设计师，月收入快赶上我的年收入了。”寇黎小心翼翼地说。
寇黎在一家工厂做主管，工厂的规模不大，但收入已经能让寇黎觉得满意。老人沉默了许久，注视着窗外的人流。如今她的任务是帮陈熙照顾年幼的孩子。尽管心处悲痛，她仍不能明显地表露出来，因为陈熙和第二个丈夫所生的孩子就在身边跑来跑去。
高志银的相册里全是在炫妻，忙着的都是工作计划。
“他以前喜欢熙姐呢！”寇黎又说。
寇黎心心念念，心事却心照不宣地写在脸上。陈熙现在不幸福，如果一开始就选择高志银，也许就不是这样。因为同样看到了高志银的幸福生活和美好前程，陈熙的感慨才深。
“我觉得他和我熙姐不般配，配不上我熙姐。”当初的寇黎，她是这么说。
“嗨，寇黎，把这个转交给陈熙。”那时候的高志银经常压低声音这样恳求寇黎。
“高志银的嘴太贫了，我不喜欢！”寇黎说。“看起来不踏实。”
高志银说话的样子很像孙俊。孙俊是真的嘴贫，高志银却是故作嘴贫。单从一个人埋头苦学英语舞蹈来说，沈兰就觉得高志银足够踏实。可是，她不能在寇黎的面前表露出欣赏高志银的样子，因为高志银和张子军是同桌。
“沈兰，你是不是爱屋及乌，所以才和任东明要好？”有好几次周华都这样问过她。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咬紧了牙齿。陶君走后，周明忙于恋爱，裴蓓蕾忙着生刘广的气，她根本找不到几个人能说上几句开心得话。不可否认，她的确是因为张子军才和任东明成为朋友，张子军只是一个媒介，任东明却不是棋子。
高志银嘴贫的时候说木纳的任东明其实也有女朋友的。张子军笑嘻嘻地说那是任东明中学的女同学，对方正在邻县读高中。张子军自从进入主持晚会出尽风头以后，心态已经有些飘忽。他一改以往的沉默，人变得有些喳哇。
没错，喳哇。
喳哇是宋波发明的口头禅。对于宋波，沈兰的心里更多的是尊重和感谢。因为上学期跳高的时候，她不小心伤了腿，一时之间，上课下课如厕都成了严重的问题。那时候很多同学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子军，希望他能忍不住对沈兰有某些关怀，张子军却逃避了。
“我力气大，个子高，我背你吧！”宋波说。
“我有女朋友，我不怕人说什么。”他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
“这——”沈兰看着宋波，心里有些尴尬，她可从来没有被男生背过呢，连哥哥沈瑞都没有。
“怕我背不动把你摔了吗？”宋波竭力化解尴尬：“放心，我保证不会的！”
沈兰不再说话，因为宋波已经在她面前弯腰趴下。她乖乖地伏在她的背上。那时候的她足足有一百三十多斤，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波就这样把她背到了女厕所的门口，并吩咐寇黎和裴蓓蕾把她扶好。那种帮助持续了有一周的时间。
张子军并没有对她表示过任何关心，只有任东明嘘寒问暖了好几次。受到宋波的感染，曾经骂沈兰是老鼠屎的陈亮也加入了背沈兰的队伍，周晓英也开始扶着沈兰回宿舍。朱文芳对沈兰的脚伤也很是紧张。
“什么时候才能好？还能不能顺利参加接力赛和三千米？”她皱着眉头问道。
沈兰看看自己的脚，又看看朱文芳，不由得火从肚中来。这样的时刻，她在乎的居然还是班级名誉，还在在乎接力赛没有了沈兰能不能拿第一。
“喳哇！”她在心里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