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为了县里的“七一”活动,学校又开始准备文艺汇演了。
这次的文艺汇演何梦洁没有参加。于晓梦说看何梦洁的身材就知道何梦洁是怀了孕。沈兰不知道于晓梦是如何推断出这样的结果,但那个夏天直到暑假,何梦洁都没有再有跳舞动作。偶尔有舞蹈课,何梦洁就让大家自由活动,自己则在天台上吹风。何梦洁像个冰美人,不太和同学们交流。
文艺汇演的任务落到了另一个舞蹈老师赵晓红身上。赵晓红皮肤黑黑的,脸却小小的,整个人个子不高却体型匀称。赵晓红的头发没有何梦洁长,却也挽起来一个髻,显得干净利落。赵晓红经常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普通牛仔裤,人不是非常漂亮,却很耐看。
“赵晓红,宁成人,毕业于仙洋师范,专业幼师,二十一岁,未婚,正在和学校的胡朔谈恋爱……”
于晓梦靠在宿舍的杂物桌上,一只腿斜伸着,一边拌着嘴一边大声说:“赵晓红的底细就这么多!”徐莉莎低着头在吃泡面,半晌,她抬起头来,说:“胡朔?你是说胡主任的儿子胡朔吗?”
徐莉莎的话音来满是怀疑,于晓梦却慢吞吞的,口气有些阴阳怪气:“老婆,你说,咱们学校是有一个胡朔还是两个胡朔?”
听于晓梦这么一确定,徐莉莎的表情却显得不淡定了,她放下筷子,有些迟疑地说:“胡朔……赵晓红我不熟悉,不过胡朔……他的脾气挺臭我是知道的,他爸和我爸认识。”
胡朔的背景确实很不错,学校后勤主任的儿子,他爸掌管学校的一切后勤与安保。胡朔就在学校的保安处工作,年纪轻轻却是安保组长。别看安保听起来没有教师好,但胡朔却属于正式的编制工人。胡主任之前是管德育的,管理后勤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胡朔人长得不错,就是脾气很差,不止徐莉莎知道,全校很多认识胡朔的人都知道,因为他经常在公众场合和人发生争执。
徐莉莎又问于晓梦:“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恋爱?听谁说的?”于晓梦呵呵笑了:“我都不止一次看见他两在校园里手拉手了。”
课间操的时候,胡朔有时候会站在操场上,维持着秩序。他当然还是那样,骂骂这个,推推那个。赵晓红负责二年级的舞蹈课,因为常年都是牛仔裤搭配上衣,确实没有何梦洁妖娆。赵晓红总是一脸愁容的样子,很少看到她笑。因为是代表学校参加文艺汇演,赵晓红亲自挑选了一批舞蹈不错的同学,不知道出于何种考量,她并没有挑选裴蓓蕾,却挑选了徐莉莎和杨美玲。
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被挑选进舞蹈队的同学都会去学校的操场参加排练。为了追求场面的宏大,准备的节目有一百多人。赵晓红瘦小的身影就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指点完一个,走几步,再指点一个。有时候,赵晓红想不出更新颖的动作和阵型,就叫来几个文艺委员,大家围成一团,慢慢地讨论。
操场的旁边是一道斜坡,斜坡上去是学校的综合楼。胡朔的办公室就在综合楼。没事做的时候,胡朔就两手背在背后,慢慢地在斜坡上的小道上散步。赵晓红回过头去,有时候会和胡朔的目光相接。两人偶尔会一起在学校门外的小吃店吃饭,胡朔表情严肃,赵晓红表情紧张,一点也没有恋人之间的感觉。
于晓梦不知道又从哪里打听到了胡朔的过去,打开话匣子在宿舍大肆摆谈。什么因为脾气太差和前女友分手了,又说什么赵晓红其实没有看中胡朔是胡朔死缠烂打才得逞了,听得沈兰心惊肉跳。她想起姐姐的婚姻,没有爱情的婚姻,是那么的不幸福。尽管当初来学校告别的姐夫看起来和姐姐那么亲密,但是事实上,他确实是提出了分手。
胡朔是胡主任的独子。于晓梦说就是因为是独子所以脾气才是很差的。她又说胡朔好像是离过婚的,虽然第一个老婆并没有生孩子,但是终究是结过婚的。她说胡朔的第一个妻子就是为了工作才嫁给胡朔的,胡朔的父亲为她在一所小学找到了工作,她就很快地和胡朔结婚了。胡朔的脾气很暴躁,两个人结婚一年,女方就提出了离婚。
沈兰对胡朔的印象不深刻,只知道那是一个个子一米七身板比较瘦黑眼圈很重的年轻男人。但是有一个下雨天,沈兰打着伞走过学校的葡萄架,却见胡朔和赵晓红僵持着站在雨中,胡朔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赵晓红,赵晓红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下雨的天气,又刚好是周末,很少有人会路过葡萄架下。沈兰只从旁边低着头走过,都能感受到胡朔带来的寒意。她觉得两个人可能要分手了,可是第二天,她又看见胡朔微笑着给赵晓红剥桔子吃。赵晓红的眼皮是微肿的,脸上却是挂着笑意。
陶君和李丹的恋爱看着也很有意思。李丹喜欢和陶君换着吉他弹。两个人弹吉他的时候并不是肩膀挨着肩膀,相反却隔得比以前还远。2班放学早,陶君有时候会帮李丹提前打好饭菜,李丹吃完饭以后也会帮着陶君清洁饭盒。教室里偶尔还是会有人起哄,但李丹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幼师班的女生最近都不太迷恋陶君了。上次五一汇演,一班的男生弹唱了一首谢霆锋的《谢谢你的爱1998》,男生弹唱的和陶君不相上下,但是,男生不但唱得像谢霆锋,长得还居然有那么一些神似。本来女生们因为李丹的事就不太高兴,于是齐刷刷地去喜欢谢霆锋同学了。
谢霆锋同学本名叫李寒雨。李寒雨人如其名,又冷又酷。李寒雨是统招生,在硬件条件上比陶君优秀很多,李寒雨还是教师子女,双重保障。李寒雨染着一头金黄的头发,因为满头金黄,李寒雨曾经被班主任老师要求染回黑发,但是,李寒雨对此的解释却很酷。
“老师,我营养不良,才导致头发变黄。”他说。
老师自然知道李寒雨是在撒谎,因为刚入学的时候,他就是满头黑发。不但如此,李寒雨还长年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牛仔裤的膝盖处是两个明显的破洞。当老师提出注意穿着时,李寒雨却面不改色心不跳,认认真真的说:“老师,对不起,我家里穷,买不起新裤子。”
李寒雨是教师子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在农民子女众多的学校,李寒雨肯定不会营养不良更不会买不起新裤子。经过好几次的思想教育,李寒雨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他人多才多艺又成绩优异,老师也只好装瞎,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另类。其实一开始是有不少男生准备染黄头发的,像2班的七匹狼,就买了一瓶喷雾染发剂,只不过刚喷了一次,就被朱文芳严厉禁止。
“我就喜欢李寒雨的个性,初中就这样,现在还没变。”裴蓓蕾告诉沈兰。她中学和李寒雨一个班,自然不是瞎说。
不过裴蓓蕾口中的李寒雨远比宁成学校的李寒雨更有故事。裴蓓蕾说,李寒雨是李老师唯一的少爷,一直期望他考上师范子承父业。李寒雨叛逆惯了,哪里能乖乖听话?中考的前一晚,李寒雨偷偷溜出学校安排的旅社,去打了几个小时的台球。李老师是毕业班班主任,晚上查起房间来,才知道李寒雨压根没仔细复习。他暴跳如雷,一家台球室一家台球室的寻找,终于找到了儿子,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裴蓓蕾所在的中学考中一男一女。李老师坐在办公室,听着各位老师的夸奖,心里自然是得意洋洋,在毕业总结会上,他得意地说:“我家李寒雨,全凭我的棍棒,棍棒下出好人!”
裴蓓蕾顿了顿,摇摇头,说:“沈兰,你说李寒雨是被他老爸揍出来的么?人家完全是天赋啊!”沈兰笑道:“其实成绩好的学习压力很大,或许他不是贪玩只是放松一下,我中考的前一晚还看小说呢。”寇黎在旁边,听见了裴蓓蕾的话,又开始垂头丧气:“哎,为什么我就没有长那么聪明的脑袋啊!”裴蓓蕾赶紧吐了吐舌头,示意沈兰不要说话。
沈兰还记得中考前的那天晚上,同住一房间的同学都在抓紧时间背诵课文背诵公式。她也摆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已经补习了一年,按照县重点高中的规矩,尽管有超出录取很多的会考分数,还有父亲的承诺,想要顺利进入重点高中,她恐怕还是要交些钱的。其实,在父亲眼里,他更在乎的是中考。中考,上一年她一分之差,其实这一年更是输不起。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希望中考落榜如愿以偿进入重点高中,又希望中考上榜满足父亲的心愿。
“学习是为什么?为了梦想。为了父母的梦想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梦想?”现在的她偶尔还是会和裴蓓蕾探讨梦想的话题。尽管她们现在都不读书了,都成家了。
“梦想?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裴蓓蕾说。她似乎不再为自己惋惜,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并不适合护士学校。“啊,其实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当护士。可能因为是太小了,所以是梦想。”说完她自己也笑了。
孩子在隔壁房间吹笛子,呜呜呀呀的还是很难听。沈兰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笑着说:“儿子,你吹得真的很难听,别再吹了。”孩子抬起头,做着鬼脸,笑嘻嘻地:“我们老师开始多瑞咪发说拉西,我很快就会吹笛子了!”
六月底的时候,三年级的学长学姐开始陆续回校。于晓梦透露说,因为杨霏和实习学校老师谈恋爱,老师已经开始提前为杨霏的毕业做准备。虽然邻县统招生可能没办法分配,但如果杨霏和实习老师结婚,她的户口就不用转回当地,这样,她就可以作为宁成人参加分配。
于晓梦是和高琴以及严婷还有张春华一起讨论起杨霏的事。严婷的眼里闪过羡慕的光,许久,她有些懊丧地说:“难道我们邻县真的从这一批开始不分配了吗?杨霏长得乖巧,当然有实习老师看中她。咱们长得不乖巧,将来实习如果没人看中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