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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忆是一个经常会断片的小电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98级2班的第一堂课便是一堂简单的班会。班主任先做了自我介绍,姓朱,朱文芳。每个同学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学号,统招生和自费生因为学号被划开了明显的痕迹。前三十多名是统招学生,后二十多名是自费生。起初,沈兰认为学号只是一个简单的分水岭,后来,沈兰才知道,因为学号,多少人得到了爱情,多少人失去了爱情。

沈兰的学号排到了第8。在传统习俗中,8是个幸运数字,多少人求之而不得。沈兰郑重其事地打开新买的日记本,日记本是天蓝色的封面,硬皮的,不带锁。沈兰小心翼翼地打开扉页,端端正正地写下一行字:

“我的学号是8号,我是8号女生,8号女生日记,从今天正式开始……”

沈兰的字写得特别好看,秀气而不缺乏刚劲。班主任朱老师站在黑板前,两只手扣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做自我介绍的新同学。高芙蓉第一个上台,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我是一号,我叫高芙蓉,我来自XX村。”沈兰看见高芙蓉有些局促地低着头,朱文芳在一旁微微一笑,说:“唔,这位新同学,可不可以声音再大一点,给后面的同学作一个榜样?”沈兰看见高芙蓉的脸上有微微的汗珠。

短暂的紧张过后,高芙蓉倒开始大方起来,眼睛炯炯有神,开始讲起自己的兴趣爱好。大约一分钟的自我介绍之后,随后上台的杨广雪汗珠倒是没有,但声音好似蚊子声,对此,杨广雪解释道:“初来乍到,还请同学们多多包涵。”似乎也是因为自己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而感到局促。

朱老师见状,立刻转过身,面朝同学,道:“因为时间紧张,我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在短短的一分钟里展现自己的性格和特长,让其他的同学对你有初步印象。既然大家都有点紧张,今天可以暂时不用讲普通话。不过,既然今后大家都会成为老师,不管标准不标准,我都希望今后的班会一致使用流利的普通话。我知道很多同学还没有适应,但是作为一个师范生,台上发言的胆量是必修科目。”说完,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杨广雪走下讲台。

贾露露就是在那一晚的班会中开始展露自己落落大方的性格。贾露露声音洪亮而自信,语言组织能力很不错,思路清晰,不到半分钟就顺利作完了自我介绍,沈兰看见朱老师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整整两节课,都是在自我介绍中度过的。也就是在自我介绍之后,沈兰才对吹横笛的少年有了初步的认识。陶君,47号,偶尔有自费生的自我介绍,语气中透露的要么是自卑要么是嫉妒,很少有陶君那种自信。

沈兰分到了新的同桌。男生,邻县统招生,于建强。于建强和沈兰一般高,长相普通,脸上的表情也很平淡,不太爱和沈兰说话。倒是沈兰前排的两个长发及腰的女生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个个子矮小眼睛大大皮肤白净的女生首先回过头打开了话匣子。那时候《还珠格格》刚刚热播过,沈兰一看到那双眼睛就感觉仿佛看到了小燕子。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那么滴溜溜地转着,配合着女生清脆悦耳的声音,煞是好看。

“你们好,我叫裴蓓蕾。”女生微笑着眨着眼睛。

“你眼睛真大呀。”沈兰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于建强抢先夸赞道。

“呵呵,是吗?”裴蓓蕾笑道:“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裴蓓蕾拐了拐自己同桌的胳膊:“喂,袁柳英,这位同学说我眼睛大,你说是不是?”

“是呀。”袁柳英浅笑道,声音相当温柔。

“喂,同学,你人也挺好看的。”于建强见袁柳英回过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灯光下的袁柳英,一张鹅蛋脸,眼珠虽然没有裴蓓蕾的乌黑发亮,却也是柔情似水。裴蓓蕾的笑是清脆的格格地放肆的笑,而袁柳英则是浅浅一笑,笑得很柔媚。齐腰的长发被袁柳英扎成了两条辫子,额前的刘海飘逸而不厚重。于建强似乎要看呆了,笑道:“哎,新同学,开个玩笑,你别那么拘束嘛,咱们以后就是前后桌了,要多多交流,好么?”一副痴迷的样子连沈兰都看不下去了。

沈兰还记得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于建强经常偷偷地拽袁柳英的头发。有一次,大约是被拽疼了,袁柳英轻叫一声回过头,沈兰以为她要冲于建强发脾气,结果袁柳英只是微微地瞪了于建强一眼,看似发怒,眼神却特别温柔,甚至夹杂着几分娇嗔。裴蓓蕾依然是伶牙俐齿,虽然她也拥有一头秀发,可是于建强从不敢惹她半分,因为谁都知道裴蓓蕾的性格可是一个炸药桶,他哪敢太岁头上动土?

某天课间操,裴蓓蕾和沈兰多说了几句话。班长陈亮小声嘀咕了一句:“课间操说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沈兰似乎没在意,但裴蓓蕾可像马蜂窝被捅了。尽管在公众场合表现不好可能会给老师同学留下不愉快的印象,但是裴蓓蕾似乎不怕。她是有资本的,家境好,爷爷是退休干部,毕业有没有工作对她一个自费生是无所谓的,她输得起。那天她拿着一把手工刀追着陈亮一直大吵大闹,朱老师赶来也无济于事,到最后,陈亮妥协了,朱老师妥协了,陈亮当着同学的面给裴蓓蕾道了歉,裴蓓蕾这才收起了手工刀。

经过了那一战,全体同学都对裴蓓蕾的脾气怕三分,并集体赐了她一个“刁蛮公主”的外号。

陶君还是喜欢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吹笛子。因为长得好看,时常有其他专业的女生借着学习音乐前来搭讪。其实那时候学校已经开始改制,除了中师专业三个班,其他班级都是自主招生,专业涉及计算机美术酒店管理等等,根本无音乐上的硬性要求。

因为中师班很多同学都同蒋白杨一样有过连续两三年复读的经历,所以虽然是一所普通中等专业学校,大多数的同学却早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候朱文芳的家庭生活似乎也不太顺利,总是会在班会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沈兰那时候年少,特别不理解为何朱文芳要一遍一遍地给同学们讲自己的恋爱史,连她吃过多少苦这样的事都要讲。在那样禁止恋爱的校园里,在大多数人都不懂爱情的年纪里,那个来自外地的老师朱文芳,总是絮絮叨叨地如同祥林嫂。

朱文芳的丈夫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因为朱文芳住学校的教师房,班里的同学都见过朱文芳的爱人和孩子。朱文芳总说自己是因为爱情来到宁C县的,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她对丈夫的感情超过丈夫对她的感情。两人的儿子七岁,长相周正的很。那时候学生家长有事会打电话到朱文芳家,有一次朱文芳通知沈兰去接电话,沈兰才发现朱文芳的家的确很普通,房间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而孩子也多半是朱文芳一个人在照顾。

从朱文芳不稳定的情绪中,大家很快知道她虽然还是学生时候就和丈夫开始恋爱,但是两人的感情好像并不坚固。校园并不大,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很快就会飞到每个人的耳中。朱文芳时常在患得患失中计较,虽然才三十来岁,但时常伛偻着身子,脸色蜡黄,气色并不太好。加之班主任工作繁忙,朱文芳总是一脸疲倦的样子。

早恋不好──沈兰在心里想:“我才不要学她。”

因为同住校外,裴蓓蕾很快和吴美芝亲近起来。吴美芝因为入学之前只同沈兰熟悉,有好几个周末,吴美芝约上裴蓓蕾和沈兰去自己家做客,裴蓓蕾虽然没有吴美芝熟悉沈兰,但胜在二人都性格活泼,没多久,两人嬉笑着成了闺蜜。后来裴蓓蕾对住校生活产生了兴趣,索性搬到了学校,住到了沈兰隔壁的宿舍,这样一来,原本和吴美芝兴趣爱好有差异的裴蓓蕾逐渐没有机会与吴美芝同行。

师范学校的学习生活比第初中生活清闲了很多,久而久之,98级2班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名单。这个只在同学口头流传过的名单分为“七匹狼”和“五美”。

七匹狼原本是一知名服装品牌,但98级2班的同学戏称班里的七个男同学为七匹狼。

沈兰的同桌于建强正是七狼之一。于建强是男生篮球队队长,一身好球技,入学不久即成为校队主力,并时常代表班级和学校参加各种友谊赛。因为一身好球技,于建强很快成为风靡全校的人物。虽然五官平平无奇,但人气却丝毫不减。

七狼之二非陶君莫属了。陶君的颜值在七狼中很是耀眼,唯独个子不高。陶君看起来很高调,虽然是自费生,但他多才多艺而又爱好交际,被很多女生评为校草。但其他几狼似乎并不愿意和陶君共列一个队伍。一个本应该低调的自费生似乎不该有那样多姿多彩的生活。

七狼之三的韩苹中规中矩,原可以靠颜值赢得一票人气,奈何师范学校的女生们喜欢的都是有粗狂而有才气的男生。韩平虽然个子比陶君略高,但长相俊美,名字有些女性化,加之韩苹说话斯文,在七狼中反而没有什么吸引力,是唯一一个仅靠颜值挤入榜单的角色。

班长陈亮也打得一手好篮球,同宋波一起入选七狼名单。陈亮个子高大,一双剑眉,双眼炯炯有神。宋波身高一米七八,球技仅在于建强之下,也是一双剑眉,只可惜因儿时调皮在左脸颊上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的伤疤,乍一看很是让人惋惜。不过宋波为人热情谦和,丝毫不影响同学们对他的好感。

班里还有一个叫刘毅的男生。刘毅皮肤白净,长得尚可,入校的时候,刘毅和其他同学一样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后来刘毅学会了弹吉他,并和陶君一起成立了一个吉他二人组合。因为长得顺眼,加上吉他的作用,刘毅本该很受欢迎,但刘毅个性低调,每天除了弹弹唱唱,并不喜欢和人交流。

七狼之中最让沈兰大跌眼镜的,还是曹健。曹健虽然担任体育委员,但体育成绩并无耀眼之处,不过曹健是七狼中唯一的一个教师子女,大约就是这个身份给他加了分。

其实要不是年纪太大,估计入选的应该是蒋白杨,应该没有曹健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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