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裴蓓蕾编排了一个男女爵士舞。男生女生按照身高组成搭档。徐莉莎和陶君一组,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紧跟其后的是于建强和袁柳英。刚开始排练时,同学们嘻嘻哈哈地不好意思拉手,裴蓓蕾见状,嚷着要撂挑子不干。裴蓓蕾不参与,拿奖便无希望。
徐莉莎因为是文艺委员,只好做了表率,主动牵了陶君的手。看着徐莉莎牵了陶君的手,于建强看看身边的袁柳英,挤出一丝笑:“同学,要不我们也拉手呗?”袁柳英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她很快伸出手去,并冲台下的裴蓓蕾喊道:“同桌,别赌气了,我们照做就是了。”于建强也大声说:“就是嘛,同学,你生什么闷气,大家只是不好意思嘛。”
男女生们一个个排好预定的顺序,贾露露和田安见袁柳都和男生牵了手,也没再发言。周晓英把裴蓓蕾从舞台旁的座椅上拉过来,想让她继续排练。裴蓓蕾嘟着嘴,有些不太情愿。
其他人没怎么接触裴蓓蕾,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建强机灵,带头说:“好啦,是我们不配合,大家一起给裴蓓蕾同学道个歉啦!”一边说一边给身旁的陈亮和高志银使眼神。
“对不起,裴蓓蕾同学,我们错了!”几个男生恭恭敬敬地喊道。裴蓓蕾本来在闷气,被于建强这一逗乐,笑得前仰后俯的,半天没有收声。气氛一下子就缓了过来。裴蓓蕾本来只是耍耍小性子,周晓英来劝说的时候,她出于自尊假意拒绝了一下,没想到周晓英不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回到舞台继续指导,于建强这么一来,她刚好顺水推舟。
于建强球打得很厉害,风琴弹得不错,没想到舞跳得也特别好。于建强参加过好几次文艺汇演,可是前几次都是普通的扭秧歌,易学易懂。裴蓓蕾编排的爵士舞虽然经过了简化改进,但依然有很高的难度。没想到,学得最快的不是女生,而是于建强和高志银。
高志银迷人的是一双大长腿。高志银的脸上有一些小痘坑,平时又一门心思钻研学习,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学校的基本功考核有舞蹈,舞蹈老师何梦洁是个年轻的女生,齐腰的长发被盘起来做了一个花苞盘发,经常穿一条火红色的红裙。舞蹈老师的脾气并不好,因为面对一群比她还高的学生,她也不知道训练从何开始。
“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四大大——”一到舞蹈课,年轻的何梦洁就开始教大家最基本的高低把位。
“舞蹈课真单调。”同学们都小声嘀咕。
何梦洁水灵灵的小眼珠闪着电光,似乎要把说话的同学吞了下去。
“我教你们比教幼儿园的小朋友还累呢!”何梦洁说。
来宁成师范前,何梦洁是一所乡镇幼儿园的舞蹈老师。她不愿意在乡镇,通过各种关系到了县城。
“你们起步已经晚了,再不努力,考试我全部打不及格!”何梦洁说。
其实,何梦洁并不会故意给同学们低分。舞蹈专业出身的她,自然知道成年人的韧带不及小孩子柔软。
“给你们半个月时间,自己会宿舍练,过两周考劈叉!”何梦洁厉声说。
杨美玲一听考试的内容是劈叉,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兴奋地对站在一旁的周华说:“考劈叉,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考别的呢,劈叉我中学的时候就会了!”
杨美玲身高和周华差不多,是班里的推普委员。宁成师范每个班级都有推普委员,顾名思义,就是推广普通话。杨美玲个性比较欢快,无忧无虑地像一头奔跑的梅花鹿。杨美玲虽然不会编排舞蹈,但是基本功却比裴蓓蕾和徐莉莎还要好。
寇黎有些垂头丧气。
“哎,如果我连舞蹈都不及格,我爸——”寇黎没有说出下半句。
沈兰也不会劈叉,不过她心态有些乐观。
“还有半个月呢,每天练,咱们互相监督,总会过的。”
寇黎点点头,似乎宽了心,但却依然愁容满面。
“怕什么呀!男生都不怕,咱是女生,怕什么?我还不信男生的韧带比我们软?何老师对我们班那群帅哥挺放松的,只要放他们过,肯定也不会让咱们不及格呀!”温燕清慢条斯理地说。
温燕清的话好像点亮了大家心中的灯塔。温燕清平时很少说话,可是每次说话都是大道理一番一番的,还貌似很有道理。
“老公,你小说看多了人也聪明起来了呀。”袁柳英柔声道。
“你凑什么热闹啊,你不是会劈叉么?”温燕清反驳道。
“哼!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嘛。我会了又不是我的错。”袁柳英开始对着温燕清撒娇。
“我说你们两个女的啊,别整天黏黏糊糊地老公老婆叫,甜得像蜜糖似的,不怕别人误会你们是同性恋呀!”严婷说。
袁柳英笑了一下:“严婷,你就是欺负我,你怎么不说徐莉莎和于晓梦呢?”
“别扯我和徐莉莎啊!”于晓梦提高了声音:“我们是老公老婆的叫着,但是我们可没像你们那么黏。我们只在宿舍开开玩笑,你见过我和徐莉莎在公开场合这样么?”
“呃!”袁柳英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因为于晓梦和徐莉莎确实从没有在宿舍以外的地方这样称呼过。
“我开玩笑呢,你们别互相挤兑了。”严婷赶紧打圆场。
正说到这里,何梦洁站到了天台中央,拍拍手喊道:“各就各位!休息够了就继续练!我这次是当真,不会放你们过河!怎么?舞蹈不是主课,你们就不重视了?条件艰苦,你们就不想学了?我也是十七八岁才开始练习!”
韩苹仗着脸好看,嬉皮笑脸地答了句:“何老师,你是学幼师,当然要练习了,我们是学小学教育,你就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们都过嘛!”何梦洁脸色严肃:“过?过是可以,但你起码也得给我做到七八分才行!”曹健在一旁故意喊道:“韩苹,不准你再那样和何老师说话,如果得罪了何老师,我们考试不过就把你从天台上扔下去!”
何梦洁再怎么是老师,也只是一个比同学们大三四岁的未婚姑娘。事实上,和她有相同处境的还有音乐老师何广。何广在课堂上也试图严肃,但每次男同学们的反应好像都拿他当哥们。他又不能生气,还得要勉强的笑。女生们有时候会请教一两个问题,因为都在青春发育期,他几乎不敢过于关心,就怕留下不好的传言。上一次,正在请教钢琴问题的裴蓓蕾突然对他说喜欢他,吓了他一跳。
“谢谢!”他努力让自己表情平静,心里不知道怎么有些不安。
裴蓓蕾很是大大方方,自顾自地坐到钢琴旁弹了一首练习曲。
“我说的喜欢,你懂是什么意思吗?”裴蓓蕾大胆的问。
因为是一对一教学,当时在场的并没有别人,场面有些尴尬。裴蓓蕾慢慢地站起身来。她长着一张娃娃般的脸,大眼睛很无辜,站起来身高只到她下巴。
“知道!给我老老实实地练琴,练得不好,说再多的喜欢也没用!”他快速地打断裴蓓蕾的话。
“你说,当年刘老师是懂了还是没懂啊?”裴蓓蕾将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吐露给沈兰,沈兰心里很明白,裴蓓蕾是情窦初开的喜欢刘老师,但是她忘了,那年的她才十六岁。十六岁,朦朦胧胧什么都不知的年级呵。
“你改天帮我问问。”裴蓓蕾提高了声音,还如当初一般莽撞。
在沈兰的记忆里,最初的裴蓓蕾的确是爱好音乐的,只是到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拿起了画笔。裴蓓蕾好像也并不是无所畏惧,比如,她时常对她分享各种秘密,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于刘老师这段青春回忆。刘老师的妻子也是个大眼睛,比他小七八岁。夫妻俩如今合办了一个民间演艺公司,没事组织人去乡村拉拉唱唱。因为生意人的缘故,刘老师从一个懵懂青年变成了油条大叔。陈亮和宋波偶尔会约上男同学们去刘老师家串门,大家经常凑在一起喝喝茶打打麻将。
沈兰报了师母开的乐器培训班,工作之余却学习古筝。刘老师偶尔会到场,沈兰就会开玩笑:“小师母比你教得好多了。你的课讲得那么糟,要不是你不错,估计没什么人能专心听呢?”刘老师故意生气,瞪大眼睛:“说谁呢?说谁呢?”
舞蹈课劈叉的考试一塌糊涂,尽管如此,何梦洁还是给每个同学打了及格分。高志银和杨美玲拿了高分。
高志银拿高分,让人跌破眼镜。
何梦洁站在天台上和大家告别:“最近快到年底,县里有大型活动,我要去参加集训,所以同学们,这学期的舞蹈课只能上到这里。成绩我是给大家及格了,我希望下学期的时候大家再配合一点,能学多少学多少。”
春节过后的新学期,虽然舞蹈课依然很枯燥,可是经过一学期的了解,大家发现何梦洁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冷。心态放开的何梦洁脸色多了很多笑容,同学们也开始一板一眼认真地学起来。何梦洁高兴地告诉大家,因为参加的舞蹈节目获得了县里的表扬,本是借调到宁成的她终于成为宁成师范正式的一员。
“我就不爱听这种虚假的理由!”于晓梦咽了一口唾沫。
“应该是利用关系调动或者是领导看她长得漂亮吧?”高琴的神情和于晓梦一模一样。温燕清淡定地哼了一声:“她是老师,咱是学生,她调她的工作,咱上咱的课,互不相干。关系又怎么了?多少人想找关系还找不到呢!”
温燕清本是随便说说,并没有特定指谁。温燕清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好像在陈述事情而不是反驳于晓梦的观点。于晓梦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转移话题,和高琴讨论起了三年级的学长学姐。
“知道杨霏不?”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听别人说,她跟实习学校的一个老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