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郑重地向周雪莉道歉,岳憬初特意请了一天假,从新城区跑到老城区,几乎转遍了所有的饰品店,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和自己那条风格差不多的手链。
“一定要帮我包的漂亮点哦。”岳憬初挑了一张紫色的压纹纸,喋喋不休地跟负责包装的店员交待着。
店员频频点头,态度好的不得了,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
旗舰店就是旗舰店,顾客绝对是上帝,如果你指着一张非常漂亮的包装纸说难看,他们绝对会满嘴附合地说:嗯,花纹是没什么创意,而且颜色也不够鲜亮。
店员的手很巧,他们可以把包装纸压出几道皱折,斜在一角,包出来的东西显得落落大方,精美绝伦。
岳憬初满意地将盒子拿在手里,从包里掏出金卡递给店员,店员一见金卡的尾号是0521,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跑着去刷卡,并且又拿了一件赠品送给她。
又是kitty猫?岳憬初简直欲哭无泪,推托了几次说不要,都被挡了回来,当着店员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扔,只得装进了书包里。
“岳憬初?”
听到有人叫她,岳憬初下意识地回头,结果被惊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盒子扔出去。
叫她名字的女人戴着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背一个很大的书包,虽然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却依然显得很潮很时尚,感觉有点像那些想出门又怕被路人认出来的女明星。
说到这里,岳憬初就不得不八卦一下了。她真的不知道,那些明星到底是想躲避记者的镜头,还是想吸引记者的镜头。纵看满大街的人都很正常,就她独竖一帜,不惹人怀疑才怪。而且,现在的记者也学的精了,一见这样的,就会多瞄几眼,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们练成了“火眼金睛”,不管你不化妆跟化妆的差异多大,只要被锁定,准能被认出来。所以,总结性的一句话:要么你就呆在家里别出来,要么你就打扮的朴实一点,否则,绝对难逃他们的“法眼”。
岳憬初从不与明星打交道,也没有哪个朋友喜欢做这种打扮,那么这个女人是谁?该不是江浩然的某位当明星的旧情人吧?她这样想着,开口问道:“我们认识吗?”
“是我。”女人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迟疑,然后将墨镜摘下来,又迅速地戴了回去。一摘一戴,不到三秒,却足以让岳憬初看清,她是护理系的系花。
岳憬初还是被吓到了,不是因为她是系花,而是因为,系花眼角处的一片紫青瘀痕,以职业眼光来看,那是用拳头造成的大面积轻伤。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岳憬初傻愣愣地点头,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脚步不受控制地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岳憬初带她去了“纯白”。这里依旧是老风格,除了咖啡和服务员的皮肤和眼睛,还有花花绿绿的钞票以外,满目皆是纯静之色。
服务员端了两杯咖啡上来之后,系花主动摘下了墨镜,虽然眼神中还是有几分慌张与尴尬,但岳憬初还是能够看出她的坦诚。
系花的两只手交错地将咖啡杯握住,优雅地抿了一口,岳憬初这才发现,她的手并不漂亮。
她的手很细,很白,但却不嫩滑,只比干透了的桔皮强一些,虽然她用了润肤油,但是手背上布满的皴皴褶褶还是出卖了她。
系花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于是大方地摊开手掌给她看。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的确是让岳憬初倍感震撼。细碎的掌纹,还有薄薄的粗茧......这哪里是小姑娘的手?
系花缓缓地将手收回去,微笑着向她娓娓道来:“其实,我的家境很不好。可能你一辈子都没见过,大山脚下的土房,那种破败不堪的样子。风一刮,整个房子都冒一层土烟,呛人、迷眼,风要是再大一些,人都走不出来。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
村子里只有一个学校,由村长兼任校长,一名老师,小学初中都由他一个人教。学校里没有课桌,全是树墩子,我拿着小板凳,坐在上面听课,虽然没有几个学生,但我还是听的很认真。
我从老师那里知道了,什么叫羊毛衫,什么叫方便面,我很喜欢缠着老师说话,因为他们总能告诉我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们那里的条件很差,老师们都熬不住,走了一个又一个,但我的成绩却始终是名列前茅。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意识到,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好好学习。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我们一家子人都是靠种庄嫁过日子的,再加上我妈妈有病,家里实在没有钱供我。我哥哥几次三番地求我找个人嫁了,可是我不甘心,于是,我自己收拾了东西,一个人走了出来。
刚出来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兜儿里装着录取通知书,像个没头的苍蝇。我在小餐馆里刷过盘子,在街边修过鞋,可也只够租房子吃饭。于是,我就站在学校的外头看着他们拿着书,穿着漂亮的校服,看着他们在校园里嘻嘻哈哈。
这个时候,我打工的那家饭店的老板赵志国说他喜欢我,只要我点头答应跟他在一起,他愿意送我去全区最好的学校去念书。我没骨气,我答应了,我就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到山里嫁人。
孙竞航是我的第二个金主。在赵志国那儿,我学会了不少东西,所以,我懂得撒娇,懂得怎么样让男人掏钱。我让孙竞航给我买衣服、鞋子,还有一间80平米的小公寓。孙竞航跟赵志国不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就拿送的衣服来说,赵志国顶多肯给我买个红豆,而孙竞航一出手就是香奈儿。
我用孙竞航给我的钱,把我爸妈都接了出来,还有我哥哥和嫂子,他们都挤在孙竞航给我买的那间小公寓里。我爸妈还有哥哥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房子是我用什么换的,他们只是看着我珠光宝气地样子,夸我有本事。
好景不长,上次在一起喝酒,孙竞航嫌我给她丢了脸,说我上不得台面,散酒以后,他直接就把我扔在了大街上,拉着方连圆走了。我没地方去,只好跑回我爸妈那儿窝了一宿。
其实,我摆脱了孙竞航,可以过安生日子了,可是,我不行,我过惯了花钱像流水一样的生活,我已经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曾经找我嫂子要了一条三十块钱买的牛仔裤,那裤子显不出腰身,我穿在身上,只觉得全身像长了刺,根本不敢上街。”
“于是,你又找了一个男人?”岳憬初听着系花的叙述,心突突地跳,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嘴。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系花惊讶了。
“我上次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买饮料。”
系花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用勺子慢慢地调着咖啡,一圈又一圈,很慢,很慢。
系花的遭遇让岳憬初唏嘘不已,相比之下,自己的境遇比她好了太多。江浩然也欺负人,但至少,他不会把她扔在大街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岳憬初觉得有些不自在,系花貌似还有话要说,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在岳憬初喝光了杯里的咖啡的时候,系花终于说到了重点。
“我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虽然......我们俩细算起来,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到我的人。”
岳憬初笑了笑:“我能帮你什么呢?”
“我现在的男朋友叫鲁山,是做电脑行业的,他想找江浩然合作,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江浩然给拒绝了。”
“我想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江浩然从来不给我权利插手他生意上的事。而且,我比你也高明不到哪里,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在他面前提任何要求。”
“你能,你一定能。上次一起喝酒我就看出来了,他护着你,或者他对你,是有一丝感情的。”系花慌了起来,语无伦次之下,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声泪俱下地哭诉:“帮帮我,你看,我脸上还有身上的伤,都是鲁山打的,我想离开他,可是我欠他的钱。你帮帮我吧,只要你能说服江浩然跟他见个面就行,真的,求你帮帮我吧......”
岳憬初知道江浩然的规矩,只怕他不会买帐。不过,她刚刚和江浩然吵过架,虽然还不至于两看相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这个时候开口......说不定江浩然会勃然大怒,然后趁机把她扫地出门,对于一直想和江浩然断绝这种不正当关系的她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她犹豫了。虽然自己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代名词,但是只要一想到分离就在眼前,她又有点舍不得。
矛盾在岳憬初的心里纠结着,看着系花满身的伤痕,她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知道能不能成......”
系花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松动,她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肯帮我说说就好,他会同意的,他一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