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茶子对花城公主倒不像对待姜无为那般冷漠,看着这个自小亲身照顾姑母的小公主,心里居然生出几分敬重,何况不时想到自己那个贴心的女儿,两相对比,更是喜爱。
听完师茶子对与翩翩二人相识的一番解释,花城心里反而犯了难:既然师茶子已经给这少年诊治过,难道他的失忆症果真治不好吗?
师茶子瞧出花城公主的不安,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问道:“花城公主,老夫斗胆问一句,这个少年和你们姜氏一族有什么关系?”
花城反问道:“敢问神医,何以有此一问?是什么让您觉得他和我姜氏一族有关系呢?”
师茶子反被花城问住,他一生与药石打交道,非是心机深沉之辈,平日里夫人的刁难就让他束手无策,没想到面前的小公主蕙质兰心里还藏着不小的智慧。
“这,这是因为……”师茶子嘴上嘟囔着,心里却在思考是不是该将这少年懂得九龙真气的事情说出来。
“父亲。”就在师茶子犯难之际,一句柔声伴着两个倩影进屋。
“烟儿!”师茶子惊喜道:“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下楼了,还到前厅来呢?”
“我今日感觉好些了,就来给父亲请安。却没想居然能见到花城公主。”
花城起身笑道:“烟儿,好久也不见你来王宫看我。”
南音,阿罗二人也是急忙行礼:“夫人,寒烟小姐。”
寒烟,就是那薄衫少女,此时已换上一身素雅华裳,先向南音和阿罗点头示意,回花城道:“你也知道,我本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年尾以来,突然感觉不适,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家中养病,所以才未去看你。”
花城道:“你是神农后裔,神医之女,却也这般多苦多难,更何况寻常人家。”
寒烟道:“帝王之家,亦难免寻常烦恼。”
花城闻言,难掩面上戚戚之色。
寒烟细心瞧出,问道:“难道我一语中的?我若没有记错,今天该是你第一次出宫,究竟什么大事能让你这般忧心?”
花城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惟有目光不自主地望向翩翩和少年。
寒烟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翩翩二人。本来嘛,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和一个身着旧衣的少年又能得到多少留意呢。
“啊!”寒烟正在审视翩翩二人,一声惊呼,却是发自自己的母亲,身旁的有苏氏口中。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这位夫人身上。
师茶子先开口道:“夫人,你怎么了,这两个孩子你认识吗?”
有苏氏察觉失态,努力平复语调,回道:“两个乡下孩子,我怎么会认识。”
“既不认识,怎知他们是乡下孩子?”质疑的声音却是来自女儿寒烟,有苏氏怒从心起,脸上却不漏声色。
“瞧这装扮,也不像名门望族的子弟。是不是公主看着可怜,准备带回王宫,赏他们一碗宫里的好饭尝尝?”后半句却是问向花城公主,故意撇开寒烟。
花城道:“夫人说错一点,不是带回王宫,而是带出王宫。我今天把他们带来,就是想向神医打听一件事,但现在看来,也许夫人更能解我心中疑惑。”
有苏氏故作不解道:“我一无知妇人,哪能解公主之疑,您还是另择高明吧。”
有苏氏本想推的干净,就此离去,没想到寒烟拦住她道:“母亲何必这么快拒绝,不妨先听听公主问的是什么,再作定夺。”
此时此刻,屋内众人各怀心思,但谁都没想到最先点破僵局的竟是他。少年大步走到花城公主面前,嚷道:“你还有完没完,你说过只要这个老头说我不是什么漱河,你就让我走,那你现在赶紧问啊。”
“漱河?”师茶子回忆着这个名字,有苏氏和寒烟也是一脸漠然。
少年走到师茶子面前,喊道:“老头,我问你,你说我是不是什么二王子漱河?”
“二王子,九州疆城的二王子,树夏公主的儿子,姜漱河?”所有人都想起了这个十年前就从世界上消失的名字。
师茶子震惊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二王子,他十年前就死了,被姜无为葬到了仙人山北面的水下王陵,这件事在第五荒服无人不知。”
少年又回到花城面前,说道:“你听到了,那我们可以走了。”拉着呆在一旁的翩翩,少年立刻朝堂门口走去。
“站住!”花城呵住二人,明目低垂道:“把玉坠留下,你们就可以走。”
“姐姐,给她。”少年对翩翩说道。
翩翩从怀中摸出玉坠,递给花城道:“公主。”
“龙首玉方!”又是一声惊呼,又是来自有苏氏。
寒烟道:“母亲,果然见多识广。”有苏氏怒目而视,却一言不发,愤然离去。师茶子喊了声“夫人”,也随之而去。
众人走后,花城亦屏退阿罗,南音二人,只剩她与寒烟二人。花城跌坐回座位,容颜失色。寒烟上前审视着她手中玉坠,问道:“这玉坠倒和你那枚凤尾玉珠很配。”
“本就是一对。”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这对玉坠是你和你表兄定亲的信物,只是后来他幼年早夭,这龙首玉方作为贴身玉器也随他殉葬。怎么会突然到了刚才那两人手里?”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今天才会来这向你父亲查证一件事。”
“你莫不是怀疑你那个表兄没死,又或者他死而复生?花城,我看你是对未来过分忧心,都有些失心疯了。”
“那你说,这王陵里的殉葬品怎么又会重见天日?”
“前阵子,我听说雪山发生雪崩,冰川也过早消融,导致落月河洪灾。我问你,在第五荒服万河同源皆起于冰川,你姜氏一族的水下王陵是不是也与落月河同根同源,那这水下的殉葬品就不能是在洪灾的时候被大水冲到其他地方,又碰巧被刚才那两个人捡到的吗?”
花城被寒烟一语惊醒,说道:“那两人也是被洪水冲到了下游。”
“这不就对了,两个人都能被冲到下游,何况一块玉坠。他们肯定是在水里捡到的,本以为捡了个宝,却还被你遇见,惹出这么多事,刚才那男孩肯定是见事情败露,所以才着急还你玉坠,赶忙逃离此地。”
花城听的若有所思,又道:“他俩倒不像这样的人,尤其那个女孩,看起来非常善良可人。”
寒烟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胡思乱想。这些道理你其实心里明白,只是被眼前的迷茫所扰,所以未能看清。”
花城道:“我眼前哪有什么迷茫?”
“我听说九州疆城里最近来了位国都的四王子。”
“是夏后王族的姒仲康。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未来,对于你这样的帝王家公主,将来肯定是要加入诸侯之家。如今这个四王子的突然出现,难道就没人提到过你的亲事什么的。”
花城大吃一惊,以往与寒烟姐妹谈心,虽然姑娘家都会畅想一下自己未来的婚姻,但若不是寒烟今日提起,自己哪能将国都来使与自己的婚事牵扯到一起。
寒烟见花城面容失色,说道:“看来你并未想到这层厉害,我还以为你就是因为四王子的到来,担心自己嫁到国都,所以情急之中竟然开始相信人能死而复生这种荒谬之事。”
花城痴痴道:“难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寒烟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愿不是。否则,你在这第五荒服已是如此寂寞,到了中土国都又该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办,寒烟。”
“我随你去王宫暂住几日好了,你这样真不让人放心。”
“你父母出去了,要不要和他们说一声。”
“不用,给他们留个书信就行。我不像你,我的未来只由我自己决定,其他任何人都休想控制我,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