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翩翩和少年拉着彼此的手悄悄从木屋中走出,谁知迈出没几步,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前面。
翩翩惊呼道:“仓统领。”
正是仓角,一身戎装,手依然习惯性地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仓角上下打量二人几眼,开口道:“这样多好,中土人就要穿咱们中土自己的服饰。昨天我说话大声了些,没吓到你们吧?”
翩翩怯怯道:“没有。”
仓角看着翩翩身后少年肩上的包袱,问道:“怎么收拾包袱,不住这了?”
翩翩道:“我和弟弟打算回河洲。”
仓角道:“河洲尚在重建,你们这时候回去是找不到地方居住的。”
翩翩吱唔难言。身后少年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就要回河洲,不想呆在你们王宫里。”
仓角诧异道:“噢,年轻人这么爱家乡的现今可不多了。很好,你们去吧。”
翩翩高兴地拉着少年的手就要走。
“等等。”仓角又叫住他们,走到少年面前,问道:“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
少年没好气道:“要你管,难道是你的不成。”
翩翩拉住少年,劝道:“别乱说话。”又对仓角歉然道:“仓统领勿怪,我弟弟这件衣服是昨日花城公主所赠,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仓角道:“没什么不对,只是我曾经有个师弟,他素爱这种青黛色上衣下裳,既然是花城公主所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去吧。”
翩翩和少年又走出几步,回头见仓角已经离开,再不敢停留,拔步就跑。
花城昨晚睡得很晚,从梦里惊醒好几次,盼着黎明快些来,又希望一切都是梦,但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不愿意,它就不会发生,天随人愿的事毕竟太少。
伺候花城公主起床梳洗后,南音问道:“公主,今天咱们真的出宫吗?”
花城神色庄重道:“当然。”
“那什么时候启程?”
“和往常一样先去给姑母请安,然后即刻去向祖父请示。阿罗去请那两个人了吗?”
“走了好一会了。按您的吩咐,阿罗会带着那两个人直接在宫门口等着。”
花城点点头,道:“先去姑母寝宫。”
树夏公主每天都醒得很早,服侍她的婢女常常在想,这十年来她究竟是否有过一次真正的睡眠,无数次的夜半惊醒或者清晨泪湿的枕被对侍婢们来讲早已见怪不怪,反而树夏公主若是每天安安静静地呆着,不发疯癫,那她们就要酬谢神灵了。
“参见公主。”
花城进来后,看着窗前痴痴坐着的姑母,心里千言万语却不敢说出口。花城悄悄走到姑母的身后,****贴着姑母的后背,静静地陪着她一同眺望窗外。窗外的远方,无颜雪山依旧弥漫着一层神秘,偶然扬起的霜雪会告诉你有一阵风刚刚经过,雪山不语,但它一直在那儿。
“南音,你去吩咐侍卫准备马车。”
“公主,不是要去向城主请示吗?”
“祖父一向不喜欢我和王兄出宫,何况出城。去百草园的路你和阿罗不是认识吗?那就走吧。”
南音无奈道:“是。”
听风冈在王宫内本就偏居一隅,距离宫门并不甚远,回忆着进宫时的路线,翩翩二人还真的摸到了宫门口。但任他二人如何解释,宫门的守军坚持一句话:没有宫门令符,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宫。
阿罗到达听风冈的时候,木屋早已空无一人。阿罗忙向住在周围营帐的将士打听,有几个早起的士兵告诉她看见那俩人拿着包袱不知是去哪儿。阿罗立刻想到翩翩二人可能是要出宫,急忙赶向宫门口。
翩翩二人还在宫门口不远处晃悠,偌大的天地偏有无处可去的感觉。阿罗找到她们的时候,彼此也很尴尬。
阿罗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要走?是他的意思对吧?”
翩翩低头不答,阿罗还要质问少年,花城公主的马车到了。
南音从马车中探出头道:“快上车。”
马车到了宫门照例被拦住,南音嘱咐翩翩二人呆在里面别说话,自己走出马车,却也不下车,手中举着一枚玉质山字型令符,对守卫说道:“我奉花城公主之命前往百草园,这是令符。”
一守卫道:“原来是南音姑娘,不是上个月去百草园拿过药了吗,怎么今天又去?”
南音道:“这次不是拿药,树夏公主最近病情有些不稳,我此次前去是要把神医师茶子请到王宫来亲自为树夏公主诊治,没看到我驾了马车吗。”
守卫道:“噢,那神医虽然医术通神,但脾气又些古怪,南音姑娘去请他恐怕会遇到麻烦。”
南音道:“公主之命,我们做下人的人怎敢违抗,时候不早,我还要赶在晌午前回来,就请打开宫门吧。”
守卫道:“请南音姑娘恕罪,按例我们要搜查一下马车。”
南音道:“不行。第一,阿罗躺在里面,她病了不能受风;第二,你们看清楚这辆马车,是你们能搜的吗?”
几名守卫交耳议论道:“这是花城公主的驾冕,又是公主贴身的两个侍婢,以往这么多年也是她们前去百草园为树夏公主取药,能有什么好查的。”
主意已定,守卫打开宫门,说道:“那南音和阿罗姑娘路上可要当心。”
“多谢。”
四驾马车在夏囯属于诸侯驾冕的规格,虽然宽敞,五个人坐在里面还是略闲拥挤,算上驾车的两名侍卫,驾车的四匹良马还真吃力。但马车内的五个人同样不轻松:翩翩担心自己的不辞而别惹阿罗生气;阿罗本就因为那少年的不明身份为翩翩操心不已,昨晚过后更是烦扰;南音则是担心花城公主为这失忆少年伤了自己身体,昨晚她彻夜守在花城床边,知道花城醒了几次;花城的内心忐忑却是谁都不会明白的,这失忆少年不是二王子姜漱河还好,一个玉坠不会有太多人在意,,若是的话,那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就不是她能驾驭的了;那少年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对眼前的境遇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对他而言,从落月河的水中苏醒那一刻,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仿佛初生婴儿第一次面对陌生的人世,但他内心又深知自己不是个婴孩,这个世界他以前是来过的,断断续续的记忆反复在他脑海里浮现,虽然痛苦,却无时不在证明自己从前的存在,也许他无法承受的不是失忆,而是超越年龄与心智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