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了新家后，潘越安又开始做噩梦了。梦里一片空无，昏沉无光的灰色世界内，莫名其妙的恐惧如春江怒潮，一波接着一波，他想要呼救、逃开，可每次都张嘴无声，腿沉难移，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梦就是这么奇怪，毫无逻辑可言。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恢复意识的瞬间，恐惧如雪遇骄阳，迅速消失无踪。潘越安已经对这样的梦境习以为常了，反正只是梦而已，想起来还是蛮刺激的。此时黑夜渐隐，天似亮未亮，潘越安翻来翻去难以入眠，索性穿戴整齐，吹着口哨跑步去了。
鼻间草香馥郁，耳边鸟语交鸣，迎面几许晨风轻拂，潘越安一路跑来更觉神清气爽，要是，不岔气的话就更好了……潘越安拍了拍有些发酸的双腿，捂着腹部正想停下，猛然瞧见小区门口转出一个窈窕女子。此时两人相距不到百米，对方面容隐隐可见，潘越安好似打了鸡血，挺起胸膛大步跑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潘越安呼吸一顿，暗自道了声好美。他脚下生风，跑出了小区才后悔地停下脚步。
潘越安双手抚膝，气喘如牛，刚才跑慢些就好了。他极目向来路望去，那个美丽女人已没了踪影，不知道她住在几号楼?
整整一天精神恍惚，第二天早上的相同时间，潘越安又早起跑步去了。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潘越安放慢了脚步，错身而过的刹那，他转头向后看去，她走路的样子也这么迷人……
自这之后，潘越安一连数天都早起跑步，而每天看对方几眼成了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只是潘越安有些奇怪，那个女人怎么每天都那么早出门?
这天潘越安又被噩梦惊醒，梦境中的恐惧有增无减，他抹了抹额头朝外看去，看起来今天醒得比往天都要早，他思索片刻，起身下楼去了。
每天都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小区门口，潘越安在原地又蹦又跳，弯腰压腿，不时向小区内瞄去。此时夜色将消，天未破晓，总能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门的了吧?
天色朦胧欲亮，那个女人又从外面走进小区，潘越安下意识看了看表，每天都是相同的时间。他偷眼看向那个女人，心中忽然一惊，这么多天了，这个女人的表情，乃至走路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早起的困乏和连续运动的疲劳一起涌来，更是出自对那个女人的好奇，潘越安没出小区，而是装作散步，悄悄跟在了那个女人身后。
此时天已渐亮，早起的人们或睡眼惺忪，或神采奕奕，不时从潘越安身边走过，他感觉有些不自然，便吹着口哨仰头看天，一副闲来无事的样子。
一阵猛烈的狗吠在不远处响起，潘越安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强壮的黑色比特犬正对着那个女人狂吠，一旁狗主人死命拉着，连连呵斥仍不顶用，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潘越安心跳如擂，慢慢接近二人一犬，那个女人似乎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应该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如果自己冲过去大喝一声，然后把那女人挡在身后……潘越安忽然打个冷颤，眼前闪过被狗扯烂的尸体，他两腿有些发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自己虽然对那女人有好感，但细细想来还是小命要紧，正要脚底抹油之时，那狗忽然没声音了。
潘越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狗主人不远处，确定比特犬恢复平静后，把手一伸，指责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自己的狗都控制不好?而且比特这么凶，应该是禁养的吧!”他说得口水横飞，不时向那女人偷瞄。狗主人双目生火，不悦地打量着眼前的家伙，可终究是有些心虚，哼了一声，牵狗离开了。身后潘越安说个不停，比特犬忽然低吼一声，使劲朝身后奔去，狗主人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它。
潘越安见有表现的机会，正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狗主人，忽见比特犬低吼着朝这面使劲，吓得他把话生生咽了回去，若不是狗主人拉住了比特，恐怕他就要撒腿飞逃了。见一人一狗拉扯着越走越远，潘越安松了口气，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说这人多可恶，养这么凶的狗还出来遛弯，没吓到你吧?”
那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好，倒是你，好像吓得不轻呢。”潘越安正为找到机会和她搭话暗自窃喜，一听她说这话，连忙绷直了发抖的双腿。那女人捂嘴一笑，说道：“你好，我叫秦清，这些日子天天都能看到你跑步呢!”
潘越安手臂一动，见秦清根本没有伸出手的意思，尴尬地晃了晃胳膊，点头道：“是呀，我经常跑步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潘越安。”潘越安说着又想握手，可见秦清双手低垂不动，又生生忍住了。
秦清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说道：“我要回家休息了，再见。”潘越安喃喃道：“再见……”他不舍地目送秦清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却惊喜地发现她竟然住在自己所居单元楼的对面，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多少层?
终于和美女搭上了话，潘越安兴奋不已，又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数个小时，刚到下班的时间就急匆匆回家去了。随便吃了顿饭，潘越安趴在窗边向对面看去，他上一眼下一眼正在打量，忽听对面有人说道：“精神病，你看什么呢?”
潘越安左顾右看，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喂。说你呢，就是你!”潘越安抬头一看，却是那个比特犬的主人把头探出窗外，看着自己在说话。潘越安有些恼怒，不悦道：“死胖子，你说谁呢?”比特主人打个响指，嬉笑道：“原来不止精神病，还是个傻子！说谁，我当然是说你。”潘越安正想回骂，那人哈哈笑了几声，已然离开窗口了。
潘越安气不打一处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趴在窗边看了片刻，见没有秦清的踪迹，潘越安拍了拍发麻的大腿，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诡谲怪异的噩梦如约而至，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微亮，潘越安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脸都没洗就出门跑步去了。远远地望见秦清走了过来，潘越安整理了几下头发，扬眉笑道：“早上好，秦小姐。”秦清面露疑惑神色，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是潘先生呀，你今天的发型挺特别，嗯，早上好。”
潘越安摸了摸头发，惊骇地发现有一处“离奇”地翘了起来，想来是睡觉时挤压所致。他望着秦清离开的背影，懊恼地挥舞一下拳头，正因出丑而抓狂，身后忽然有人打了个响指，潘越安转身去看，果然是那养比特的胖子。那胖子一手牵着比特，一手叉在腰上，不怀好意地问道：“兄弟病得这么重，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好一点的精神病院?”潘越安面色涨红，怒道：“妈的，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信不信我砍死你?”那胖子好像吓了一跳，嘟嘟囔囔后退了几步，迟疑地打量潘越安几眼，一副后怕的样子。
比特犬低吼连连，作势欲扑，潘越安骂了一声，一溜小跑离开了。胖子看着潘越安的背影，说了句神经病，又大摇大摆地遛狗去了。
回到家后，潘越安双手扶着窗台，眼睛在对面楼的窗户间扫来扫去，心中所念之人始终没有出现，他长长地叹口气，无精打采地回房间了。
惬意的周末的时光变得有些无趣了，潘越安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正想斗两把地主，发小林西忽然给他来了电话，两人侃了几句，李西切入正题：“潘啊，把你的车借我开几天行不行?”潘越安道：“哎呀，看来你是不知道哇，我那车三个多月前就卖了。再说，你不是有车吗?”林西的声音有些愤怒：“别提了，碰到一个马路杀手，我出车祸了你知道不，我是没咋地，但是车给我撞报废了，靠!”
不知为何，潘越安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顿了一下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呀，没事吧?”林西嚷道：“没事没事，就是车坏了，我上班那么远，挤公交不是扯蛋嘛!你车卖了，那我再找别人借，我先挂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潘越安放下手机，心事重重地长叹口气。那个细雪初飞的冬日傍晚，盘山公路上风驰电掣的自己……
潘越安揉了揉头，噩梦，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这一夜梦中的恐惧前所未有地强烈，潘越安竭尽全力地睁开双眼，抚胸喘着粗气。刚才那恐惧的感觉，好像已经超过了自身的承受能力?梦醒时分，他也有些不确定了，不过他清楚地记着，尽管刚刚自己恢复了意识，可仍困在梦中无法睁眼……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潘越安推窗而望，只见厚厚的黑云堆压天边，似是大雨将至。此时空气清新，凉风阵阵，初夏的燥热一扫而空，潘越安深吸几口气，笼罩心头的阴霾冲淡不少。他一低头，忽然怔住了。
有道背影在楼道口一闪而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潘越安还是认出来了，那一定是秦清。此时雨势虽然不大，可她竟没有打伞?
潘越安靠在窗边正在出神，突然看见对面的蓝色窗帘动了一下。自从搬到这里，对面楼层一直拉着窗帘，他还以为没人居住，这时见此情景，不由为之侧目。却见窗户一开，有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潘越安双目一亮，脱口而出道：“秦小姐！”
秦清闻言怔了片刻，有些意外地说道：“这么巧呀，想不到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潘越安满脸喜色，道：“是呀，我也没想到。”秦清笑道：“你是新搬来的吧？”潘越安点头称是，两人又聊了几句，潘越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天天那么早出门，也是锻炼吗？”秦清慢慢收敛了笑容，低落道：“不是的……”
潘越安奇怪地望着秦清，秦清忽然道：“好久没和人聊天了，”她向后一指，“方便过来吗？”潘越安喜出望外，答应一声下楼去了。
“秦小姐，你是一个人住吗？”潘越安打量着秦清家，既期待又忐忑地问道。秦清道：“现在是的。”潘越安面露笑容，却听秦清又道：“我老公去年车祸去世了。”潘越安脸色一僵，失望中仿佛又带着几分狂喜，他安慰道：“节哀顺变。”
秦清自嘲一笑，道：“你相信命运吗？”潘越安不解地望着秦清，她微微一笑，落寞道：“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出车祸死掉了，你知道吗，有些梦的感觉很真实的。那天早上我和他大吵大闹，不许他出门，他说我是迷信，我们吵了好久，他还是离开了。”秦清看着潘越安，低声道：“他出了车祸，死在了手术台。”
潘越安见秦清情绪不佳正想安慰，秦清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说道：“他的家人说是我害死了他，如果那天早上我不和他吵架，那他就不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也就不会死了……”秦清摇头苦笑道：“他的家人因此憎恨于我，时常来找我麻烦，我迫不得已，只能找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超市上夜班，不然真躲不开他们呢……”
潘越安端详着她的表情，忽然道：“真是不讲道理，那也太野蛮了吧！”秦清道：“时间一长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吧？”她望着潘越安道：“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以前住的那家人和我关系还挺好呢，我没事的时候就找他们聊天，可几个月前他们好像就消失了一样。”潘越安道：“我搬来有一个多月了吧，张先生他们离开本市了，据我所知他认为家里闹鬼，这才低价卖了房。你知道的，有些人很迷信的，哈哈。”
潘越安笑了几声，猛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搓了搓鼻子。头顶忽然发出一阵沉闷的砰砰声，竟像是有人在跑动。潘越安迟疑道：“上面是养狗的那个混蛋吧？”秦清道：“就是那个人，每天都这样，真讨厌。”潘越安道：“他那条狗是禁养的，过两天咱们就举报他，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秦清捂嘴笑道：“真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潘越安有些心花怒放，还想找话题逗秦清开心，却见秦清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他连忙起身道：“你还没休息吧，不打扰了，你快睡觉吧。”
“是有点困了，那我们改天再聊。”秦清把潘越安送到门口，忽然又叫住了他，她转身提了一袋垃圾交到潘越安手中，笑道：“麻烦你帮我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潘越安怔了一下，含笑道：“乐意效劳。”
美滋滋地回到家中，潘越安习惯性地站在窗边，忽然发现秦清家的窗帘又拉上了。他正在想入非非，忽听有人道：“精神病，发什么呆呢？”
潘越安抬头一看，又是那个养狗的胖子。那胖子“啧啧”几声，说道：“临市的精神病院治疗效果好得很，全省的患者都往那送呢。我看你很需要治一治，怎么样，要不是我给你介绍个医生，我很熟的！”
潘越安闻言大怒，他想要发火又忍了下来。现在不适合跟他起冲突，过两天就举报你养大型犬，等着吧，死胖子……
四天后的傍晚，潘越安吹着口哨在小区里闲逛，养狗的胖子还在不远处遛比特，他盯着胖子的背影面露冷笑，一会就有你哭的了！
在小区里又逛了一会，潘越安忽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不远处，一旁围了好多人，养狗胖子的声音从中忽高忽低地传了出来。他嘿嘿笑了几声，慢悠悠走到跟前，正想看好戏，却发现那只黑色比特犬喉中呜呜不绝，两只狗眼凶光摄人，竟朝自己扑了过来。
养狗胖子和一名警察一起拽住拴狗绳，总算让潘越安逃离了犬口。一旁众人齐声道：“吐出来了，吐出来了……”潘越安定睛一看，差一点屎尿齐流，只见红砖青石一如往昔，一只人类手掌骨静静地横在晚霞的余晖中，惨白得诡异莫名……
警方排查了整个小区，从一车库中又搜到了半截腐烂的尸体。潘越安远远地望见那辆车，心中掠过强烈的不安，这不是自己卖的那辆吗？如此一来警方一定会查到自己，虽然人不是自己杀的，可如果牵扯出当年的肇事逃逸……
潘越安摇了摇头不敢再想，虽然不知道那辆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肇事逃逸已经过去这么久，如果有线索的话，自己岂不是早就被抓了？潘越安正了正神暗道没事，忧心忡忡地回家去了。噩梦，还在继续……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潘越安抹了一把汗，忽听窗户好像动了一下，他狐疑地走到客厅看了几眼，心道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正想回卧室，猛然瞥见秦清家的窗户开着，而秦清正站在窗边朝这边望着。
潘越安推开窗户，道：“早呀，秦小姐，你今天好像回来的有些早呢。”秦清道：“潘先生，我正有事想和你说呢，你能过来一下吗？”潘越安急忙道：“好的好的，你等我一会。”潘越安匆匆穿戴洗漱，手舞足蹈地奔对面去了。
“什么事呀，秦小姐？”潘越安刚坐在沙发上，便问道。秦清沉默几秒，才说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此时天光放亮，但室内颇为昏暗，秦清家里没有开灯，身处其中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秦清道：“还没有吃饭吧，怎么样，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潘越安假意推辞几句，秦清却好像没听到，自顾去厨房了，片刻后，剁东西的声音一下下传了过来。秦清回头看了一眼，见潘越安意欲靠近，不由道：“你坐在那里就行，我一会就好了。”
潘越安屁股已经离开沙发，闻言又坐了下去。昏暗的室内只有剁东西的声音机械似地重复着，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潘越安寻找话题道：“听说了吗，楼上死胖子养的比特不知道在哪里叼出只断手，警察还在一车库里发现半截尸体呢！”潘越安满以为秦清会惊骇失声，不想她好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了数秒，潘越安正要再开口，秦清忽然道：“张先生一家是因为闹鬼才离开的，对吧？”潘越安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据我所知是这样的。”秦清道：“你相信有鬼么？反正我是信的。”潘越安打个哈哈，笑道：“这世上哪来的鬼……”
“有的。”秦清打断潘越安的话，把菜刀放在一旁，幽幽道：“我还见过我老公的鬼魂呢……”潘越安背后一凉，打了个冷颤。
秦清道：“你不知道吧，其实那天我是和我老公一起出门的，我至今还记得呢，那天忽然下了大雪，一辆车在雪中冲了出来。”潘越安如掉寒窖，心中涌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秦清接着道：“我们的车被撞得好惨，玻璃全都震碎了，我的脖子好像断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那辆车就这样在我视线中疾驰而去了。”秦清取出一个盆放在地上，边拣边道：“我记住了那辆车的一半车牌号……”
潘越安攥紧了拳头，两条腿又不争气地抖了起来，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他望着窗外忽然皱了皱眉，怎么外面越来越亮，室内反而越来越黑了？
秦清的声音又在厨房中响起：“你说是不是天意，忽然有一天，那辆车就出现在了这个小区，我仿佛看到了我老公，他让我帮他报仇呢。”秦清把盆端到潘越安身旁，转身打开冰箱，从中捧出一颗人头，轻笑道：“我杀了那个人……”
潘越安望着秦清，低头看着盆中的残肢断骸，裤裆内湿乎乎地淌出水来。秦清关上冰箱门，坐在潘越安身边，托腮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呀？”
潘越安颤声道：“我，那个，我不饿……”此时室内黑暗更盛，秦清的身影渐不可见，只能瞧见一个黑黑的轮廓了。一片黑暗中，秦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不止是我老公，他的父母、姐弟，都在我的梦中死掉了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们真的死了，都死了哦……”
室内彻底陷入黑暗，一双手掌抚上潘越安双肩，耳边有声音缓缓响起：“今天我之所以叫你来呢，是因为我昨晚梦到，梦到你死在了我的家中……”
秦清家的上一层，一个胖子坐在马桶上打着电话，他握着手机口水飞溅道：“那小子精神病，肯定的呀，你看谁家好人动不动就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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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妻子的死忌，他看着身前燃烧的黄纸，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愧疚。当初妻子的精神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开始间歇性失忆了，那时他即惊且恐，不顾一切地前往临市的精神病院，不想半路出了车祸。两人重伤入院，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轻轻起身，向不远处新买的二手车走去。不管怎么伤心，那个家也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