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有人走近,无暇多想,凋雪一个跳跃,伸手抓住长廊上的横梁,身体向前一摆人已翻身上了去,整个人伏在横梁之上。凋雪刚藏好,突然觉得好笑,这在自己家里躲个什么呢?
声音越来越近,凋雪看去,只见两个女仆从拐角处走出。原来是自己的两个丫头小秀和小香,两个丫头边走边谈。
只听小秀说道:“哎,你知道房里的那个项大爷是什么人吗?”小香低声道:“听说啊,是未来的姑爷呢!”“呀!你可别瞎说。让小姐知道了,你可没好果子吃。”小秀惊声叫出,本想提醒对方,自己却叫的老大声。
小香道:“嘘,害怕被小姐知道,还叫这么大声。真是胆小鬼!”“人家害怕嘛!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呀?”小秀好奇问道。“骗你干嘛。早上的时候,小青去禀报老爷小姐不吃饭的事,无意中偷听到的。听说齐公子还提议,让小姐劝说房间里的男子留在五毒教呢。并且还说小姐和那男的郎有情,妾有意,让老爷成全他们呢!”
“呀!齐公子不是喜欢小姐的么?”小秀再次惊声说道。“你这一惊一乍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好了好了,不说了,赶紧把中午的汤药给送过去吧。要是迟了,被凋老先生知道又得说我们了。”两人收了嘴,这才把脚步加快。
凋雪暗道:“这两个鬼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我不在家,什么都敢拿来调侃。”
见两人走远,凋雪心想,俩丫头说的“他”便是项楚了。但一想到刚才两个鬼丫头说到让父亲成全两人的亲事,凋雪红晕立刻泛开。想起两人走远,凋雪这才跟了上去。
只见两人走到一间房间,进了去便没了动静,凋雪在外边候了许久,也不见她们出来。等的不耐烦,凋雪趴到门前,耳边想听听屋里是否有动静,可是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着。凋雪心中大奇,悄声推门进了去。
房里跟其他房间并无两样,都是一样的装饰。但是她明明亲眼看到两个丫头进了这个房间的,怎么会没人呢?这可大大出乎凋雪意料!她自小在这不归山庄长大,可以说每个角落都待过,今日方知,不归山庄竟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凋雪心想:“这房间一定有古怪。”她四处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双目环顾,进了房门,对着是一张圆桌,右侧是卧榻,一个拱形垂帘门将房间一分为二。门边靠里放着两盆盆栽,左边是青花瓷,种着一颗绿树,右边是陶罐,栽了一株兰花。床榻右侧竖着一道屏风,屏风之后是一个木柜,再过去就是一面墙了。床下周围铺着地毯,一道细纱蚊帐垂下来。凋雪附身将床底的地毯掀开,也没发现异样之处。
正当她苦思不得解时,屏风之后嗒嗒嗒声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移动。不知是什么动静,凋雪急忙躲入床底。只听到两个声音又在谈论。
“小姐这般漂亮,怎么会喜欢上他呀!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择齐公子的。”“你个花痴,喜欢英俊的齐公子去吧!”
声音越来越近,凋雪趴在床下,看到两人从地下露出头来。心里方知原来房间地下有通道。
两人上到地面,一人道:“把地道关上吧。”凋雪看到一人靠近衣柜,也不知道扭了什么,一块木板扣上,地道便合了起来。
两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从屏风后走出。凋雪等两人走远,才从床底钻出。她敲了敲两人走出来的地方,俯首去听却没有任何回响,明明是有通道,听起来却不像空的。凋雪想道:“构造真不简单,难怪我一直发现不了。”可是开关在哪里呢?凋雪走到衣柜前,把衣柜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她试了试,衣柜固定在那,动是动不了的。凋雪不甘心,爹爹说是不会伤害他,可是谁说的准,不亲眼看到他无恙,自己怎能放得下心?
四处摸索,突然指尖触到一处凹陷,就在柜子底下。凋雪伸手细细摸索,果然是开关所在。触摸之下凋雪料想应该是个旋钮,手下轻轻一扭,地上的木板倏地打开,一块大石头徐徐下沉。凋雪心中一喜,调整呼吸纵身跃下。石块下了不到三尺,露出阶梯。四处点着烛光,视线也不模糊。凋雪顺着走到底部,沿石壁徐徐前进,拐了个弯眼前突然一亮,底下四通八达诸多分叉口,俨然是一个地下城堡。凋雪不敢走上分叉路,只顺着大道直走,走了不远更令她惊讶,底下的房间竟和地上的布局一模一样。
凋雪心里疑惑,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不归山庄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继续往前,忽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凋雪连忙避在帘后,只听有人说道:“动作都给我麻利些,教主正等着呢!”凋雪偷偷看了几眼,只见一人率先走来,青衫长剑,却是齐律。随后的四名大汉扛着一名男子,徐徐跟来。凋雪碧波看去,男子双目紧闭,貌似昏睡当中,脸上疤痕醒目,可不正是项楚。只见一行人在分叉口一拐,走向别处去了。
凋雪悄然跟上,寻了半天,这又是要把项楚送到何处去?方才齐律说过,是凋仲承在等着见他,凋雪心里也摸不准,父亲凋仲承到底会不会放了他呢?如果父亲真的同意他们的婚事,那么这死倔脾气的项楚会点头么?不会的,不会的。凋雪想到他赶走自己时说的话,那么的决绝,这时都会让她隐隐作痛。她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过不多久,五人走到一道石门前,但见齐律走向左边,轻轻将一盏煤油灯旋转,一道石门哗的升起,五人进了去又哗的落下关闭。凋雪上前,也不敢立即打开石门,但听得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下得心来打开石门,放开脚步追了上去。
四处七弯八拐,忽然人影浮动,凋雪赶紧躲到暗处,只见是齐律等五人守在一处铁门之外。凋雪心里想道:“必定是这里了,也不知道爹爹到底要干嘛。”
正在她沉思之时,五人被唤进了去。凋雪足下轻点,轻功略去,俯到铁门前。她小心翼翼打开铁门进了去,只见有阶梯再通往地下。凋雪继续往下,还未靠的很近,耳里已经传来凌厉的鞭挞之声,“啪啪”几声,皮鞭划过空气,重重的抽打在皮肉之上。
凋雪躲在远处,不断传来鞭挞之声,却没听到任何的哀嚎声。只听有人说道:“好小子,这样都不吭一声,老夫佩服你的铮铮铁骨。但是无论如何也都是没有用的,就算雪儿喜欢你,你要是不加入我们五毒教,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说话的正是老父凋仲承。凋雪立时心痛,爹说过不会杀了他的,却还是要折磨他,可是项楚还是那个项楚,任凭你刀剑相加,他苦头吃尽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虽然她知道项楚心有所属,怜爱之心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双眸中尽是不忍,难受得泪珠暗落。
只听另一人道:“我项楚堂堂七尺男儿,岂会与你们五毒教同流合污。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吧。”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入不入我五毒教?”凋仲承问道。
项楚仰天狂笑,道:“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项楚绝不会低头求饶的,更不会入你的五毒邪教!”
“嘿嘿,猖狂,那就再给他两鞭!”凋仲承冷声哼道。
左右两名大汉得令,各手持皮鞭挥将出去,啪啪又是两声,两条淤痕随即印在项楚身上。
凋仲承道:“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雪儿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你了。再给你一条路说吧,青釭剑到底在谁手上?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饶你一命。”
“想知道青釭剑的下落,下辈子吧!嘿嘿,顺便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早晚我都要杀了你的。所以,趁早杀了我,不然你就等着做噩梦吧。”项楚仰天笑道。
“你想死,我也偏不遂你的愿。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凋仲承冷笑说道。“给我继续打!”凋仲承话一出口,两名大汉长鞭破空,鞭挞之声清晰而凌厉,项楚却始终没有叫出一声。
十几鞭之后,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渗出的血液使得伤痕尤为显眼,血液越渗越多一条条往下流,染红了他白色的裤头。
凋仲承扬手叫停,道:“听说你跟雪儿交情不浅,你喜欢我的雪儿,是也不是?如果是那样,只要你肯留在五毒教,我不但不杀你,还会将雪儿许配给你,你看怎样?”
“怎么,没有其他手段了么?都用到美人计了。哈哈哈,你真是卑鄙无耻,竟然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拿出来当条件。当真可笑至极,哈哈哈哈!”项楚讥笑道。凋雪突然心痛,怀揣的唯一一丝期盼,却也被他的正义凛然的话所击破。她多么的希望他此时能抛开那些所谓的原则,多么希望他为了她不顾一切答应下来。项楚依旧是那个项楚,就算是死也断不会为了谁委曲求全。
凋仲承怒火攻心,嚷道:“死性不改,给我再打。”
“慢着,我有话问他。”五人回头,一个少女徐徐走来。项楚艰难抬头,只见一个美少女慢慢走近。她身着黄衫,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 ,头上戴了一支梅花簪,额前的刘海随意飘散,宛若天仙。来人正是那凋雪。
凋仲承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凋雪道:“爹,我有话要问他,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和他谈谈。”
“哼,有什么可说的。这小子冥顽不灵,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杀了他。”凋仲承衣袖一摆,怒声说道。但转脸过去,只见凋雪盯着项楚,见到狼狈不堪、伤痕遍布的项楚,眼里尽是不忍,痛惜。凋仲承心下一软,想道:“看来雪儿当真是喜欢这个小子。也罢,随她去吧,要是不依着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凋仲承叹了口气,一边往后走时,忽却然停住,道:“你们几个还不出来?”齐律和四名大汉这才反应过来,紧随凋仲承走出这地下密室。
几人刚走出密室,凋雪便道:“你……”
“不用问了,我告诉你,你爹是我的仇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必定会杀了他。所以我们一定是敌对的双方,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项楚还没等凋雪说出口,已经抢先回答。
凋雪双唇微启,柔声道:“难道你,就连一点点也没有喜欢过我?不能为了我忘记从前的仇恨么?”
“不能,有些事我始终放不下。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不相欠。”项楚说这话时,面容坚毅如铁,不留丝毫回旋的余地。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是死,那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他心里装不下别人,装不下凋雪,既然给不了她全心全意的爱,就不要让她痴心苦等,不要让她到了无法自拔时才一刀两断。现在的冷酷无情,也许能让她得到更好的解脱。
凋雪转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说道:“好,好,我知道了。”
“爹,我问完了。”过了不久,凋雪转身叫道。齐律走进来,说道:“小雪,教主有事已经先去了大堂。他吩咐下来说,项楚是死是活由你决定,但是不论死活,都不允许他离开五毒教半步。你看……”
凋雪冷声说道:“知道了,鞭子给我。”
“啊?”齐律有点发懵,但也将手里的鞭子递了过去。他心里想到:“小雪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当真下得去手?”正当他心里猜想是,凋雪接过他递过来的皮鞭,手下一抖皮鞭随之抽动,只听啪的一声,声音在空气中清脆而犀利,回声在密室中久久不绝。
凋雪冷声说道:“既然你绝情,那就休怪我无义。”她脸色阴冷下来,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眼里柔情似水的美少女了。鞭子的抽打之声再次响起,而拿着鞭子的人是凋雪,挨打的是项楚。打他的时候她还会心痛吗?动过的心已经停止,痛过的心已经冷却,爱恨总是一线之间。
几鞭子下去,直打得项楚皮开肉绽。说巧也巧,一两鞭不偏不倚打中项楚脸上的疤痕,登时把项楚的伤疤打掉一块皮肉,原本突出来的疤痕形成一道凹槽,只见殷红的血液慢慢渗出、覆盖在伤口之上。项楚已经气息奄奄,却仍是不发出一声。
齐律连忙制止,道:“小雪,别打啦,再打下去可就要他的命了。”
“继……续……来啊,我……死……不了。”项楚艰难的抬起头说道。他满脸是汉,又满脸是血,汗水冲刷这伤口,伤口便痛不可当,脸上伤口渗出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几十滴汇成一大摊的血。
凋雪扔掉手里的皮鞭,冷道:“打也打够了,接下来让他歇个十天八天,等他养好了伤换其他刑罚伺候。你让爹放心,我会让他如愿的,青釭剑的下落我一定帮他弄到。”说完她走近项楚,手里拿出几颗药丸灌入他嘴里,迫他服下。凋雪冷道:“这是五毒教最烈的毒药,药性发作的时候,冷热交替不断,每天发作一次,十天之内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齐律惊道:“是本教阴阳二合散吗?小雪,你当真想要他的命?”此刻,齐律眼里看到的凋雪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音容笑貌。以前的她虽然淘气、任性,但却是邪气三分七分正。就算是半个时辰前的她,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他看见的她面冷如霜,双眼暗淡无光,好像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一个人的转变可以这么彻底么?爱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恨也可以恨得这般咬牙切齿?望着眼前冰冷的凋雪,他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说不上来为什么。
凋雪并未回答他,说道:“再来点更厉害的。”她掏出一瓶药粉,一点一点的撒到项楚脸上和身上的伤口。那药性极烈,项楚只觉得猛的一阵酸麻,紧接着是一阵瘙痒,再来是一阵阵疼痛,最后,他感觉到全身上下宛如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乱窜,那些个虫蚁不仅四处窜动,还在伤处不停地撕咬。
凋雪道:“齐大哥,麻烦你给他塞上个毛巾,要不然他会痛到咬舌自尽的。哼哼,我还没玩够呢!”齐律回过神,轻轻打点了点头。项楚颤声道:“不必,我就是痛死,也不会让你们看轻的,项某岂会怕这区区皮肉之苦!”说完他仍是不吭一声,不带一声呻吟。撕心裂肺之痛一浪高过一浪,他双拳紧握,两手不停地直发抖。阵阵的痛、麻、痒轮番轰击之下,项楚的意识渐渐迷失,终于彻底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