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上元观后的迷樟森林飘出缕缕白烟。
因为要为父亲和姐姐守过三七,紫羽便嘱咐七星先回南湖岛收拾,自己和子阳留下来陪伴凝眉,因为心中郁气太重,她睡得很不安稳,眉间紧蹙,陷入梦中。
梦中,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道姑穿着灰色的道袍,向一位白衣仙君行礼后,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往一处湖泊。
接着画面转换,湖中跳出只丑陋的龟精,与白衣仙君对战,道姑趁机下水救出了被挟持的女子。
画面再转换,道姑走进黑魆魆的森林深处,乱石枯木林立,形容阴魅的绿衣老妖桀桀怪笑:“天师的得意弟子欢迎来到迷樟森林,做笔交易如何?你帮我拿到仙君的心头血,我就放了你弟弟”。
她隐约瞧见道姑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接着一群绿衣小树妖押着个小少年走了出来,小少年嘴被堵着,眼神惊慌的望着道姑,老妖阴笑着拍手,小树妖领命掰断少年的小指,少年发出凄惨的叫声,道姑愤怒的欲冲上前,老妖又拍手,小树妖又掰断少年的一根手指,少年发出更加凄惨的叫声,最终道姑沉痛的低头:“好,我答应你”。
老妖又是一阵怪笑,将把匕首交到她手里叮嘱:“用这个去取,天生仙胎元阳未破,他的心头血用处可大着呢,三日之内我等你的好消息,否则,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
道姑失魂落魄的离开森林,慢慢走回客栈,敲开了其中一间房门,白衣仙君将她迎了进去,两人坐在桌前,道姑心不在焉的与白衣仙君论了会道就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道姑手中握着匕首,不停踱步。
道姑就这样走了一夜,天亮时下定决心,将匕首在茶壶中搅了搅,然后放进袖子内,端起茶壶走向白衣仙君的房间方向。
房间内,道姑将茶水倒入杯中递给白衣仙君:“这是今年的云雾新茶,家师每年都会亲自采摘烘焙,道友尝尝”。
白衣仙君举止优雅接过,轻轻啜了口,道:“仙姑有心,紫羽多谢仙姑美意!”
凝眉听罢,讶异“怎么是师兄”,急的大喊:“别喝,师兄千万别喝,有毒”,她急的冲上去夺白衣仙君手中的杯子,自己的手却只是从他的手穿过。
自己在梦里只是个隐形人,她看得见听得见他们,他们看不见听不见她。
眼睁睁看着白衣仙君喝尽了杯中的茶,很快白衣仙君表情痛苦,嘴角溢出血来,道姑痛苦的道:“对你不住,我要拿你的心头血去换弟弟平安”,说罢,从袖中取出匕首刺向白衣仙君胸口,白衣仙君躺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被扎的胸口流出鲜红的血液,流进道姑手中的玉瓶中。
凝眉在旁边徒劳地对道姑又踢又打,等她看见白衣仙君缓缓的闭上眼睛,忙爬到他身边想扶起他。。。。。。
道姑收好玉瓶,点了他几处穴位,又喂食了他一颗丹药,满怀歉疚道:“今日我为私欲伤了你毁你修为,虽属无奈却是罪孽,等救了人后我自会谢罪,来世用一生心血偿还你”。
道姑起身赶往迷障森林,白衣仙君睁开眼睛,艰难的坐起身,呕出一口黑血,良久他揩揩嘴角,苦笑一声,凝眉手放在他臂弯,企图扶他起来,无奈她是隐形人,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看见他施法驾云几欲跌倒,几次之后晃晃悠悠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高山,她看见他落下云头,盘膝坐在一处石头上,抬头望眼天空。
天空黑云滚滚,不一会,道道紫色天雷从空中降下劈在白衣仙君身上,他勉强撑着念着法诀,很快就变成了血人,足足七十道天雷过后,她看见他倒在了血泊中,这时从空中降下位蓝衣仙君叹息一声将他抱起向天上飞去。
凝眉独自伫立了好久。
画面又转到了迷障森林,老妖接过道姑手中的玉瓶,挥手让手下的小妖放了少年,少年快步跑到道姑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道姑安抚地拍拍他手,对他耳语几句,少年点点头,独自离开朝森林外走去。
老妖打开玉瓶正要将瓶中血液喝下,道姑突然将手中匕首掷出,正中老妖胸口,老妖手中的玉瓶滚落于地。
小树妖们一见主人被刺全部围了上来,老妖看着胸口的匕首震怒,挥手一把拔下,喝退众妖,逼向道姑,怒道:“本来你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如今就凭你的丁点修为竟敢坏我增修好事,休想活着离开”。
“你逼我害人,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那么你弟弟呢?他的死活你也不顾了”?
道姑冷哼一声,道:“来前我给四面布了结界,埋了符纸,你们若强行闯开结界必会被炸的魂飞魄散,不怕就试试”。
老妖震怒,单掌击向道姑,道姑不敌,被打的撞在树上,老妖毕竟受了伤,妖法大减,不能一击毙命,又和道姑缠斗了会,终是趁道姑力竭拍向她后心,震碎了她的心脉。
道姑手按着心口,靠坐在树旁,闭眼道:“弟子一直听从天师教诲,行善除妖,今日虽未能灭的此妖,却也尽力坏了他的阴谋,只是终不该毁坏仙君修为,弟子祈求若有来世愿用一生心血偿还他”。
话落,她的身体渐渐化作烟尘消散。
凝眉见状,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怨恨她,毕竟她伤了师兄,师兄被人带走了应该会没事吧?
不对,这是梦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看看窗外,离天亮还早,便下榻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掉,揉揉发胀的额角,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不一会又昏昏沉沉陷入了梦中。
梦中道姑已经站在奈何桥边,接过满头银发的孟婆递过来的孟婆汤仰头喝下,走过奈何桥,跳下了轮回井。
接着她看见了柳府,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在房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房间里面传来产婆的声音和年轻女人痛苦的喊叫声,不一会,道姑白色的魂魄从房顶进入了房间,紧接着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产婆在里面大喊起来:“血崩了,造孽喲”!
凝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这是她出生了,里面的女人是她从未谋面的母亲,她开始觉得害怕。
房门打开,产婆对着冲过来的柳老爷沉痛地道:“老爷节哀,夫人难产,已经去了,生了个小姐”。
柳老爷不顾产婆阻拦冲进房间,抱起榻上面色苍白已经断气的女人痛哭失声。。。。。。
凝眉看着他怀中的女人,梦中所有的场景串了起来,她突然惊觉,这是她的前世和今生,她的梦回放了她的前世,她就是道姑,道姑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难以置信!她难以接受这样的认知,自己居然以前害过师兄,虽说情非得已!
还有她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天已放亮,听到喊声的紫羽不一会赶了过来,扣着门扉问:“眉儿,怎么啦”?
凝眉疾步打开房门,上下打量紫羽,抱着他的肩语无伦次的道:“师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紫羽被她说的莫名其妙,随即笑:“傻丫头,做噩梦了,在这胡说八道”
她使劲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表述,只是一个劲的说:“不是的,不是的。。。。。。。”她心中一团乱,想要向他忏悔自己前世的作为,又怕告诉了他,他会离自己而去,毕竟他们有前世仇怨,她差点害死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的腰,庆幸他没有事,她想起自己前世死前许下的愿望,若有来世,愿用一生心血来偿还他,果然这就是宿命,她是来还债的。
这样的一幕,却被清早起来的某些人看成了柔情蜜意,亲亲我我。
子阳抖抖粉袍调侃:“这一晚上不见就如隔三秋,大早上的就开始互诉衷肠”。
紫羽松开凝眉,沉声:“既然知道还这么不长眼”。
“得,招人烦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昨夜特意赶来帮你安慰人这会子事成了就赶我,切”。
凝眉已经从梦境中缓了过来,轻声道:“估摸着吕真人在做早课,我们还是小声点”。
紫羽点点头和子阳先行离开。
凝眉回房中梳洗一番,吃了些观中小童送来的茶点,定下主意给秦少恭写信,写好后放置在案头。
转眼又过了几天,柳老爷三七已过,紫羽交代好吕真人修炼事宜后,与凝眉和子阳启程回南湖岛,临行前凝眉托吕真人将先前写的信交给秦少恭。
由于没有什么紧要事,也为了让凝眉开怀,三人并未驾云,而是如同游历一般路上走走停停,为了不引人注意,紫羽与凝眉扮作未婚夫妻,子阳扮作管家,白日行路,夜间住店,欣赏沿途的湖光山色,凝眉的心境开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