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来临,宜宁在家里整理着行李,由于28日就是新品发布会,她只能27日就回来。算起来,也只有四天。所以22日当晚就走。
“Take care of yourself。Eat at home as possible as you can。(好好照顾自己,尽量在家吃饭。)”宜宁在机场嘱咐徐衎。
“So do you。(你也是)”徐衎吻吻她的额头,目送她过安检。
驱车回家,路上全是节日的氛围,徐衎蓦地觉得有些孤单。
来到宜宁房间,徐衎看到她的书架上摆着一排法文书,他抽出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一本英文书《The Architecture of Happiness》。
幸福的建筑?
随意翻了翻,徐衎感觉这似乎是本哲学书,刚要放下,一张照片似乎飘过眼前。
他立刻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中一男一女盘坐在樟树下。女孩笑容灿烂,男生一只手搭在女孩肩上。
女孩子,自然是宜宁。
徐衎有预感,这个男人大概就是宜宁念念不忘的前男友。翻过照片,看到背面写着一句话 :Gury & Inin ,Tokyo。 6/20/1999
原来他叫Gury。
徐衎心焦,坐到她的梳妆台前,去翻她的抽屉。
躺在第三层那个抽屉里,有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盒子。第六感瞬间袭来,徐衎感觉这里面就封存着宜宁瞒着他的、有关Gury的所有故事。
他的手有些颤抖,毕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他是第一次做这样不坦荡的事情。
盒子打开,里面几乎都是宜宁和Gury的合照,一张张翻过去,从宜宁还是个小女孩到成为妩媚的少女,竟然横跨了近十年。
青梅竹马。徐衎嫉妒得发狂。
盒子的最底部,躺着一本护照。徐衎打开来,那照片显示就是Gury。
Takeuchi Tomokazu。
徐衎不懂,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才知道译过来是竹内友和。
他立刻给在美国做律师的朋友发了一封邮件:
阿鹏,帮我调查一个人。
竹内友和。Takeuchi Tomokazu。加拿大籍。日裔。
1976年3月29日出生。护照上的住址是xxx,Montreal,Québec。
貌似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我急于知道,要快。
Ken
徐衎整理好凌乱的盒子,把它放回原位。徐衎看到一个红丝绒的首饰盒,他轻轻打开,里面是条项链。仔细看,才发现项链是断掉的。是他送的礼物吧?
重新把抽屉退回去,徐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个盘踞宜宁心里如此之久的男人,他终于知道是谁。宜宁许久未回蒙城,会不会再遇见他?如果重逢,宜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飞奔向那个男人的怀抱吧。五年了,自己还是在她的心门之外。
宜宁回到了家,妈妈爸爸、哥哥宜天和未婚妻都从屋子里迎接出来。
宜宁同哥嫂问候了几句,并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交给嫂子。“The dinner is well prepared。Go and talk with mummy。She really misses you。(晚餐很丰盛,去和妈妈聊聊天,她真的很想念你。)”宜天拍了拍宜宁的肩膀。
很久没回家了,一家人在一起都聊得很开心。
到了晚上,宜宁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拉开窗帘,宜宁看到有细微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自己的窗棂上。静静的望着夜空外暗蓝的天空,月亮的光芒隐隐约约。
他是哪颗星?宜宁忽然想。
宜宁因为时差的关系睡得不好,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了。早餐的时候,哥哥到宜宁的房间去喊她,无人应声。宜天推开房门,发现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并没有人。
他下了楼到餐厅里,同母亲说:“Inin isn’t in her room。(宜宁不再她房间哎。)”
“She must go jogging。(她肯定是去晨跑了。)”
蒙特利尔很冷,宜宁跑了一段路,就上了公交车。
和司机热情的打了招呼,宜宁下车的地点却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的。
圣约翰逊公墓。
宜宁不加思索,就可以走到那个墓前。
友和,我来看你了。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你呢,有没有想念我?
墓碑上刻着的逝世日期是Sept。11,2001。任谁看了都会明了。友和为了在9月底给宜宁庆祝生日,提前自己的工作日程,10日从LA到纽约去出差,谁也没想到,就遭遇了911事件。
宜宁得知消息后,浑浑噩噩的赶往纽约。他手里还攥着一条项链,断掉了。宜宁却知道,那是他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离开那一年,友和也只有26岁。他永远留在那最灿烂的年华。
公司新来了一个同事,他,好像你20岁的样子。看见他,我就想起你。宜宁低声说着。
走在回家去的路上,宜宁感受着冷冽的冬风,想起小时候,和友和一起跑步的场景。
友和一家是在她7岁那年搬过来的。他一家人都很爱跑步。每天清晨,友和友静就一起出门晨跑,姐弟俩外貌优越,法语区那些人大概都知道新搬来了一对亚裔姐弟。
父母离婚,对友和的打击实在太大,他没想到的还有姐姐离开家。宜宁照样每天早晨出门取牛奶,然而却看不到并行的姐弟俩。
终于在友和下学的路上拦住他。几日不见,友和像是变了一个人。憔悴,消沉。
“你怎么不跑步了?”每天清晨一开门就看到他温暖的笑容,那种感觉真美好。
“没有了同行的人。”友和低低的说。
“我陪你跑!”宜宁急切的想要安抚他。
“你能坚持每天跑步吗?一直陪我跑?”友和目光空洞,跨上单车欲离开。
宜宁一把抓住他的书包,目光坚定的说:“当然!”我不想看着你就这样沉浸在悲伤之中啊。
宜宁还只有9岁啊,风雨无阻的,跟着15岁的友和跑步,这样一起跑步,整整四年,直到他考到哥大去念大学。差点就成为马拉松运动员了。宜宁想着,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想起友和曾说:“我们要一起跑步一辈子。”
是谁说过,一辈子的。可是你的一辈子,却那么短。而我,从不曾食言,一直啊,一直在跑啊。
圣诞节那天,正卓依然去公司处理事务。初晓打电话来说:“妈让我们今晚回去吃饭。爸身体不好,我们的事先不要告诉他。”
正卓知道初晓其实就是在拖时间,不过,他总不想让母亲伤心,于是应下:“我大约5点多回家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初晓十分高兴。
晚上的时候,正卓的父母见到二儿子夫妻两人一起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正思笑着看着哥哥,又对着初晓挤眉弄眼。
正卓到屋子里去陪父亲下棋,正思就拉过初晓,鬼鬼祟祟的问:“我哥没有去上海吧?”
“这一阵没有。”初晓有点满意。
“搬回家了?”
“还没。”初晓说到这点还是觉得伤感,而且正卓还在坚持离婚。
“聊什么呢?”陈母笑着走过来,看到儿媳和女儿亲近也很开心,美中不足就是大儿子不在。
正思好像看出了母亲的想法,说道:“我前一阵去看望大哥了。”
陈母急切的问:“正珣还好吗?”
正思有些挫败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过得更好了。”因为他的得到了自由,得到了自己的爱。
话音刚落,就看见二哥从楼梯上下来,听到正思的话,正卓脸色一沉。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十几年过去了,正珣从阴影中走出来,用尽全部力气,冲破障碍,收获了幸福。然而却是,踏在他的肩膀上,获得了助力。而正卓,依旧活在深渊之中。
正思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便打量了一下哥哥的穿着。因为正卓是从公司回来,依然穿着衬衫,但没有系领带,上面两颗风纪扣都松开着。可能是因为下棋,袖口都卷上去,露出结实的手臂。
佣人过来说可以用晚餐,于是大家都到餐厅落了座,陈父也下来了,笑眯眯的坐在上座。
正卓给初晓盛汤,细致的放在她的右手边。初晓微笑着望了望正卓,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了。
那是三年前了,自己大学毕业,刚从新加坡回来。她学的是钢琴演奏,回香港之后,就在家里的赛马会帮忙,也时常和母亲一起出席慈善拍卖会。初晓学音乐,看起来很有古典气质。跟在母亲身边,乖巧的同这些太太们打招呼,陈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张罗着要让自己的儿子认识认识。
谁都知道陈家老二是又聪慧又帅气的,初晓的母亲也很乐意撮合。初晓年轻并不在意结婚这事,对相亲饭局也没什么兴趣。没想到见到了正卓就被他吸引了。那逼近一米九的身高,就让初晓醉心,更何况那英伦范儿的典雅气质。
初晓沉醉在正卓的贴心关怀中,而正思却被他手臂抬起时显现的文身所吸引了。一块凹进去的小拼图。安安静静的躺在正卓左小臂的内侧。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正思摇摇头,又想不起来。
吃完晚餐后,时间也不早了。正卓和初晓便离开了。两人刚走出门,正思表情突变。想起来那个文身在哪里看到过了!是那个设计师,对,Verona!她的左小臂上是一块凹进去的拼图文身。
正思连大衣都没有披上,还穿着拖鞋,就追出去了,陈母一头雾水:“喂,正思——这孩子!”
正卓刚要坐进车子里,就看到正思狂奔出来。他关上开了一半的车门,走到正思面前拦住她。正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吁吁的说:“那个。。那个。。文——”
正卓皱了一下眉,严厉的打断她:“阿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你最好别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实上你什么也不懂!”
看着哥哥转身离开,正思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开走了。
和初晓并排坐在后面,正卓一言不发。初晓看他闭着眼睛,也知不道他在想什么。正卓脑子里全是Verona的那句“我一个人过了六年”,这圣诞节,她也是一个人吗?
Kate作为Verona的私人助理,许久没有休假,这次圣诞节Verona便给她放假一周,Kate连夜就回了巴黎。幸好安回来了,不然Verona根本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
“Chantal和Cyrus讲法语,英文只会一点点,在上海找一个会法语的保姆简直不可能。”Verona郁闷的向安抱怨。
“天啊,你竟然把我当做保姆了!”安作势要把番茄砸向Verona。
“我很庆幸我在每次孤独无助的时候,都拥有你在身边。”Verona诚挚的说。
是啊,不论是Javier噩耗传来的时候,还是遭遇车祸却得知怀孕的时候,每一次,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候,你都轻轻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安眨眨眼,仿佛有泪水在打转,TA也是那样来到了我的身边啊。抬手擦了下眼角,安笑着说道:“我还是快教小家伙们汉语吧。过了元旦,我可能就要工作了。有个剧组邀请我为电影做配乐。”
“你不是不打算接这种工作吗?”Verona一边将煎好的猪扒端上餐桌一边说。
“哎,也不知道那个影片的音乐总监是怎么知道的,居然在巴塞罗那我家门口等了我一天。”
“他真好运气,就撞在你回去的日子。打算做了?”
“差不多吧。”
客厅里,两个孩子在玩国际象棋,争争吵吵,听在Verona和安的耳朵里,觉得甚是温暖。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完美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