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正卓请了数位保镖保护Verona不受媒体记者的影响,Verona的生活还是深受困扰。安动身去香港之前,她让Kate将两个孩子送回日内瓦,自己父母家那里,决定将自己的事情完全处理完毕后,再把孩子接回身边。
正卓这几日整天陪在Verona旁边,一是为了照顾她,二是不希望她接触到新闻媒体那些添油加醋的报导。
傍晚的时候,正卓接到樟檀的电话,就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站在病房外,就看到Verona在看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语气充满激情:DOGO陈正卓正牌太太尚初晓抵港,神色低落。遇记者问婚变之事,泣不成声。谈及老公出轨对象,只称不知。原来这位法国设计师新秀正是前不久SDM发布会上露面的首席设计师Verona F。B。。
正卓推门进来,Verona一惊,还未来得及关掉电视。
她有些抱歉的说:“我,我只是,我只是随便看一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正卓心酸又心疼。
Verona关掉电视,摆弄着腕子上的手链,说:“Calvin,你还记得我们曾一起去东京参加我一个朋友的婚礼吗?”
“记得,我们刚恋爱不久的时候。”
“对。去伦敦读书之前,我到巴黎去小住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去探望Ann,她在日内瓦住了三年后就又回巴黎去。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在巴黎工作的友静姐,才知道,原来她是宜宁男朋友的姐姐。于是99年她回东京去,在那里举行婚礼,也邀请了我。
我还记得,我对她说,我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她笑我,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终于有男朋友了,就像当年宜宁的心态。可是她还是给我寄来了两张机票,因为担心我那么小,交到的男朋友也是学生,没有钱。
可我没想到,我的男朋友不是连机票都买不起的留学生。他一边上着学,也一边工作。竟然用了数个月的薪水为我准备了完全令人惊喜的假期。我们去冲绳了。为了节省开销,我们住一般的酒店,吃一般的料理,可还是那么快乐。”Verona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再去一次吧,先去东京,去看一看你那位友静姐姐,再去冲绳,住最好的酒店,吃最好的料理。”
Verona仰起脸,望向正卓,说:“不去东京了。就只去冲绳吧。”友静姐,已经不在了,她没有说出来。竹内友静的去世给Verona极大的震撼,在葬礼现场泪流不止的赵先生让她瞬间感觉到,就这般日日长相厮守还觉得时间不够,若只是因为心结不能打开而彼此逃避,那真的就是后悔一辈子。所以,当上帝安排她再一次见到正卓的时候,Verona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了。
第二天,正卓抛下身边所有的事情,毅然决然的带着Verona去了冲绳。物是人非,冲绳的天空还是那么湛蓝,海水还是那么清澈,但Verona却不会再冲浪了。
灿烂的阳光下,沙滩上的情侣三三两两。正卓考虑Verona的腿脚不便,就说:“我来背你吧。”说着就蹲在她身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他身后呆立着。
这样亲密的情侣大概都是二十出头,正在热恋中的。而她已经27岁了,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正卓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说道:“我三十二岁了,而你,还不够二十七岁啊。再说,我们也是热恋吧。”他拉过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感觉到Verona靠近了一些,就托起她的腿,背起了她。
Verona把头靠在正卓的肩膀上,说:“我们一看就不像日本人,是不是?你看,那些情侣们,女孩子娇小又甜美。”
正卓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像是冬天里感受到两条被子的厚重感时的踏实,一步一步的沿着海岸走着。浪花时不时涌上来,打湿了他的脚。
“我们是99年的夏天来的,那时候我也背你的啊。当时你只有16岁,还是小女孩,像是日本女孩子,娇小甜美。”
“当时,我也就160厘米吧。”
“现在呢?你总是坐在轮椅里,都没有人能欣赏到你苗条修长的身材。”
“现在我有170厘米了。”
“Verona,你这么高了,我还有190公分。你说,如果我们有孩子,他们会多高呢?”
Verona听他提起孩子,沉默了一阵。她侧过头,在他的耳廓上轻吻了一下,低声说:“他们会非常可爱,非常聪明的。”
黄昏的海水闪耀着迷人的金色,Verona和正卓靠在看着红日缓缓落下,内心平静无澜。
谁还记得是谁说过永远的爱我,以前的一句话是我们以后的伤口。过了太久
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我和你手牵手,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这边,上海,却没有那样的惬意轻松。
徐衎说了散会,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怪不得员工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正准备去公司餐厅吃饭,就接到自己亲哥哥的电话。大哥徐衍只比他大一岁,没考上大学,一直在南昌打工生活。
徐衍说爸总是无端端的头晕,上周在家里上晕倒了。他给接到南昌在医院检查,医生担心是心脏问题,让他们拍个片子。拍了之后,发现果然是心脏问题,需要做个搭桥手术。
徐衎想了想说:“那就来上海做手术吧,其它的事我安排,你们把爸送来就行。”
大哥说道:“爸不想去,就想在南昌做。我们劝也没用。你自己来讲。”
电话里传来父亲的乡音,大概就是并不是大手术,也是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不愿麻烦孩子们,凑合凑合就行。
说来说去的一大段话,徐衎一总结就是三个意思,手术在南昌做就行;你哥照顾我挺好;他日子紧,你出点钱吧,不然他媳妇儿心里不好受。
徐衎想想也行,带上蓝牙,一边听着老父亲唠叨,一边启动车子,打算去找宜宁,和她商量一下,过几天回去看一眼。
徐衎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四十分了。他开到一个正好在去宜宁公司的方向上的一家餐厅去吃午饭。
那是一家口碑不错的十分罕见的加拿大餐厅,基本上就是美式和法式菜系。徐衎一进去,脚上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不远处的角落里,宜宁正和一个男人共进午餐。那个男人,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系着纪梵希领带的小男生。徐衎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连服务生过来都没有察觉。他拿出手机,想要拍下他们亲密的样子,就在这时,令他天旋地转的一幕发生了。
男孩子起身吻了一下宜宁的侧脸。
徐衎的手机屏幕定格在男孩吻宜宁的一幕。
徐衎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的车里去,砰砰的重击了自己的方向盘好几下。
宜宁没想到宋凡希会袭吻,完全被惊吓到。她向后撤了一下身子,怔忡的看着他。凡希白皙的脸庞“噌”的一下红透了,支吾着说:“我,我,一时,一时冲动,你,您就忘了吧。对不起,对不起。”说完,就撒腿跑出了餐厅。
徐衎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奔出来,他冷笑了一声,狠踩油门,直奔家里,拿了几件衣服,就去机场了。
宜宁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凡希,晚上开车回家,等红灯的时候,看着这上海车水马龙,她回想起中午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属于青涩的男孩子的特有的吻。这让她刹那间陷入过去,友和也曾那样吻她。眼前似乎出现了友和的脸,线条柔和,目光里满满的宠爱。
突然一阵鸣笛,宜宁才发现,前面的车子已经走了好久,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愣神了多长时间,只是就算是幻象,她都想再看看友和的面容。
宜宁拎着从附近超市买的一些食材,打开了家门,发现漆黑一片。她知道这一阵子接近年底,徐衎工作很忙,回家都在八点左右。但因为徐衎很珍惜和她一起吃晚饭的机会,除非特意告诉她要加班在外面吃,基本上都是回来用晚餐的。
宜宁慢悠悠的做了一道香煎鳕鱼配烤芦笋,一道蓝莓酱烤圣女果,一道蛤蜊蒸蛋,一道南瓜红薯小饼。又等了一会儿,基本上就是八点半了。宜宁看了看手机,没有徐衎的短信,决定再等一会儿。
她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看着国际频道的新闻,又调高了空调温度,客厅里的渐渐暖和起来,宜宁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徐衎还没有回来,宜宁觉得奇怪,就打电话给他。
“Ken。 Are you working overtime today?When will you come back?(衎,你今天加班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宜宁问道。
她听见那边幽静的环境里传来徐衎清冷的声音:“我爸病了。我回家了,不好意思,太忙忘记和你讲。”
宜宁一下子担心起来:“严重吗?要不要接到上海来?”
“不用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宜宁又问。
“大概两三天吧。”
宜宁听到他简短的话语里浓浓的倦意,就说你多休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宜宁叹了口气,走到餐桌旁,把鳕鱼和蒸蛋放回冰箱,只吃了点圣女果和南瓜红薯饼。
一个人吃饭,显得分外孤独。尤其是,等待了好久的人却未归的时候。
因为不许陪床,徐衎刚刚和大哥从医院里出来,他们下午和医生商量了下,决定大后天做手术。大哥家里没地方住,徐衎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几晚。徐衍看他神色疲惫,以为他是劳累过度,就说:“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们喝两盅?”夜里更冷了,说话的时候白气慢慢升腾着。
“行。”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坐下来,点了几道下酒菜,要了一瓶黄酒。徐衎拿着酒坛子倒满了自己的被子,仰头一饮而尽。
“爸的病不严重,你不用太担心。”大哥安慰着徐衎,把他给自己倒满酒的酒杯拿到自己手边。
徐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在桌子上推过去,含糊的说:“卡里有25万。手术加上零零碎碎的花销,肯定还是富余的。密码就是你生日。我来之前刚办的。”
徐衍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比自己弟弟大一年零七个月,比徐衎高一级。自己不爱学习,似乎也没什么天赋。凑合着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念到高二就读不下去,到南昌打工去了。而徐衎不一样,数学语文英语样样优秀。闲着时候还帮家里下地干活,成绩依然是全校第一。他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后来考去了同济大学。
除了第一年管家里要了五百块钱,徐衎都是自己解决学费和生活费。他爸说,当年徐衍出生的时候,请村子里的一个初中语文老师给孩子起名字,老师给他起名叫衍,说这个字引申为富足,后来又为弟弟取名徐衎,意为安定。可是他不富足,每次用钱的时候都需要麻烦弟弟,所以弟弟也不安定。
徐衎喝的有点多了,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心里难受,他声音低落:“哥,你知道吗?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我们有一次约会,天气好热,我给她买了一瓶冰镇的雪碧,自己却舍不得再买一瓶喝。后来,大三的时候,我们分手了。我为了学费生活费奔波,她说她很可惜帮不上什么,也不想谈这种哀怨的恋爱。那个时候,我准备出国留学,考一次试的费用,我要赚三个月。之后,我在美国工作,家里人都认为我过得好,有钱着呢。你结婚,爸让我包个大红包;家里房子太旧了,你说给添点钱盖个新的。爸说他们有钱用不着你的,却也心安理得的拿了我给的十万块钱。
都以为我过得容易!他真是极偏心的。你可知道,我在洛杉矶工作的时候,没有周六周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好正常。我以为我能陪我的女人跑步,我也想许下承诺以后陪跑一生,可我那么忙,我都不能做到,只是看起来过得好啊。”
徐衎双手掩面搓了搓脸,站起身,走到徐衍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说:“回去吧。蛮晚的了。”
徐衍默默的点点头,也反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家人并没有给他什么,却一直在向他索取着。以他为吹嘘炫耀的对象,向他伸手要钱,都以为是理所当然。当家人想要得到的是人民币的时候,徐衎他有,就不觉得为难。然而,宜宁不缺钱,想要的是陪伴,想要的是他的时间,这些让他觉得自己如此贫穷。
徐衎迎着月光慢慢的走着,只觉得那月光清冷无比。他拿出手机,给宜宁发了一条短信。
短小的一句话,震撼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