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年间,皇帝无道,以致刀兵四起,天下大乱。
战火纷飞的年景里,九黎遗脉蛮苗族人,却因地处偏远,反而躲过了这一劫。
南荒十万大山之中,有一寨名唤金月,乃蛮苗族的一个分支,世代居住在于瘴岭下。
几百幢大大小小披着树皮的吊脚楼,傍下山腰而起围城了半圆形的寨子,水平如镜的梯田从山头层层延展下来,清澈的河流宛如玉带般轻柔地绕岭而过,青山碧水,宛如仙境。
以“金月”为名,是因寨内蛮苗不论老幼,皆能驱使一种名为“金月”的毒蛇。
金月蛇栖居瘴岭内,成年雄蛇顶上生一肉冠,状如弯月,通体金色花纹,纵跳如飞,当者立毙,居瘴岭毒物之首。
蛮苗善施毒放蛊,天下皆知,金月寨以此物为名,便是放眼瘴岭七寨,用毒者无人能出其右者之意。
金月寨族人,自小便学习辨识毒物,驱使“金月”的本领,一旦成年,更是专攻毒术,相反,对于大部分蛮苗惯使的蛊术却研习甚少。
寨中上下无人不是全身剧毒,破毒破蛊之术更是不知研发了多少。瘴岭内毒虫遍地,寻常人沾上半点便立毙当场的毒物,在金月族人眼里却视同儿戏一般。单论用毒一道,金月寨足以问鼎蛮苗前三,便是蛮苗王也要礼让三分。
尤其这几年,寨中青年好手如雨后春笋一般接连窜起,与其他旁系族人的比试中罕逢一败,其中称魁首者,是一名叫白图的少年。
白图年方十五,身形单薄,脸色蜡黄,看起来就是个病怏怏的少年郎,但其一身毒术比起寨中长老来也是不遑多让。
这一天,白图随着寨中的叔父们上山打猎,轻易药翻了一条大虫之后,白图眼尖,瞧见草丛里趴着一只金线白玉蟾,也不打招呼,便急切的追了过去。
一众金月男人只是笑笑,也不太放在心上。蛮苗的孩子,自小便翻山越领如履平地,若是在山中跑丢,那可真成了笑话。
金线白玉蟾顾名思义,此物通体玉白色,背后偏生一道金色纹路。毒性猛烈,一滴涎水,便能放倒一头成年公牛,正是炼制毒药的上等之物。
白图蹑手蹑脚的摸到金线白玉蟾近前,屏住呼吸,一缕白色的粉末悄然扣到手指间。
金线白玉蟾显然已发现白图,豆大的眼睛转向他,肚皮一鼓,发出刺耳难听的“呱”叫声。
这是此物攻击前的征兆,白图想也不想的将指尖白色粉末扬手洒出,将金线白玉蟾圈在当中。
白玉蟾背后的金线一阵扭曲,仿佛是条活物,嘴巴一张,一股金色液体箭一般射向白图双目。
饶是白图一身剧毒,也不敢硬接这道“金箭”,身形后跳,大袖一挥,一股灰蒙蒙的雾气扩散而去。
“金箭”与灰雾相交,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便两相抵消。
白图挥散雾气,却见那金线白玉蟾尽然毫不畏惧迷魂粉,纵身一跃,便到了丈外。
此物虽不多见,但也不能视这数种迷药配出的迷魂粉如无物,白图大奇之下,便追了上去。
金线白玉蟾越跳越远,白图眼见追不上了,当下袖子一抖,一道金光自袖中激射而去。
跑跑停停,也不知跑了多远,在一处山洞口,白图才看见被一条金色小蛇缠住的金线白玉蟾。
白图本就体弱,跑了这么长时间已快极限,但看着被抓住的白玉蟾,还是喜上眉梢。
“你这…你这小东西,跑…跑的到快。”白图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说完话,又喘息了一会,才弹出一些药粉将金线白玉蟾迷晕,将金色小蛇收回袖中。
看着静静趴在掌中的金线白玉蟾,白图满怀欣喜的笑了起来。
正当白图想转身离开之时,那山洞中却传出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小娃,想将这灵物带走,问过老夫没有?”
白图一惊,不假思索的用蛮苗土话喝道:“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一阵阴冷的感觉席卷全身,白图生出从里到外被人看了个通透的荒诞之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已修成初阶毒体,真是天助我也!”惊喜的呼声从山洞中传出,带着莫名的意味。
白图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背后刮起一阵阴风,白图头也不回,两手朝身后一甩,五颜六色的的雾气与粉末在身后混合成一堵虚墙。
但是那声音,阴魂不散的在耳边响起:“小娃娃,你跑不掉的,这些毒对凡人来说或许难缠,但对老夫却一点用都没有!”
逃命中的白图心里一突,此人所说之话,是意指他不是凡人?
猛然想到寨中老辈子所讲过的仙人传说,面色陡然一变,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
一道冷哼自背后响起,疾跑中的白图眼前突兀出现一片黑雾。
自那黑雾当中,有一面无血色的阴鸠老人凌空而立,正用一双三角眼森冷的盯着白图。
白图止住去势,甩袖放出金色小蛇,随后更是将身上所有剧毒一股脑的全部抛向那黑雾中的老人。
所过之处,草木凋零,蚁虫毙命!
那老人却随手一弹,一圈黑色的波纹扩散,在白图惊骇的目光中,金色小蛇飞扑的身子蓦地一僵,随后爆成一团血雨,它身后的种种剧毒更是被一弹而散,消失无踪。
老人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到底还是年幼,这么多剧毒一起投放,难道不知有些会两相抵消的吗?”
冷汗遍布在白图额间,一顾寒意止不住的升腾,白图极力迈动颤抖的双腿,转身就跑。
身后那老人冷冷一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滚滚黑雾卷着悬空的身体一冲而起,瞬间便追上了白图。
奔跑中的白图只觉浑身一冷,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那黑雾将其一卷,便冲霄而起,奔东南而走。
金月寨众人见孙凌半晌未归,便开始四处寻找他,待见到碎成一堆的金色小蛇纷纷大叫不妙,急差一人赶回寨中报信。
得到消息后,金月寨倾巢出动,连绵的火把形成一条条长龙,暴怒的金月人不但将瘴岭翻了个底朝上,其余六寨也遭到牵连,被煞气腾腾的金月寨族人强行搜了好几遍。
如此大闹了一月之久,满怀悲伤的金月寨族人不得不返回寨中,却不知再见面时,早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