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行程,我们在一次寒潮侵袭过后、天晴气朗之时,坐上直飞札幌的客机。舱里的温暖舒适,让我昏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陆宇寰仍然握着我的手。见我醒来,他的拇指在戒指上摩挲一会儿后,突然道:
“尾戒摘掉吧。”
“不嘛。”话一出口,我忽地意识到,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我想挣脱他的束缚。
“怎么——”他问道,却不动声色地紧握不放。仿佛只要一松开,我便要跳机似的。我既不敢,也不愿意啊。
“习惯了。”我动了动,便作罢。我硬他更刚,我软他则柔。我确实已经习惯它一直长伴。谁都可能离开我,但它永远不会背弃我,除非我说不要它了。
“你已经有我。”他说完,将我的手拉向他,温存地印上几吻。
“嗯,有什么关系呢,它就是一个饰品。好多明星手上都有戴的。而且,一个比一个耀眼。”我不得不又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转移他的焦点。
“你追星?”他一脸疑惑。果真中计。
“就是举个例子啦。明星对我来说,遥不可及。”我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即使你想当明星,我也能帮你实现。”他努力地在我脸上搜索着。但我不想,他又走上另一极端。
“你想什么呢,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不得不再次纠正。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们的谈话才不至于让人觉得太累。
“那我就送你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让你比明星更耀眼。”他双手包裹我的左手。机舱里一点也不冷,我们的手都已微微湿润。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的双眼,便是世界上,最闪亮夺目的礼物。谢谢你,我很喜欢。”我在他的眼窝落下一吻。如果他在说笑,那我也可以;如果是真的,对不起,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是不能认真。
“哇,你快看,好美啊!”茫茫大雪人迹罕至的纯净景色,在飞机逐渐降落时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喜欢吗?”他靠走廊,又扣着安全带,根本看不见,但仍跟随我的指引斜身过来张望。
“当然喜欢啊。”我一直扒在窗口,头也不回地答着。原本我以为,他要去东京,但这里也不错。多想此刻便纵身一跃,跳进雪被,尽情地打滚,谁都不要理我才好。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不知是不是他倾得太厉害了,他仿佛就在我耳边说话。有点痒痒的。
“你也太搞笑了吧,这才刚来呢,也许呆上一段时间就腻了。定居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充满人气的热闹地方。”我不得不转过身。突然发现,今天他的话有点多,一句接着一句,仿佛不说便难受得紧。而我,则不得不回更多的话,去他搭腔。但愿他能满意地就此打住。他淡淡一笑,果然不再开口。
我们搭乘巴士,来到他预定的酒店,办理了入住。酒店一点也不奢华,可处处昭显珍贵用心,细节均为顾客考虑到极致。室内更是异常洁净,对卫生达到了近乎苛刻的要求。传言说,连马桶里的水都能喝。此时,我真的相信不是虚假宣扬,而是有根有据。服务员热情不失礼貌、既周到又体贴。仿佛,为顾客服务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事业,而不是一份生存所需的工作。宾至如归,日本人真正做到了。而至少于目前为止,国人无以企及。一到某种时刻,便要掀起的一味谩骂排斥,其实是低劣无能者的表现。真有种,我们就应该在任何方面不断专研及超越他们看看。用能耐来说话,总好过,被别人的实力啪啪打脸。
我从来不用国内酒店的沐浴用品,更将浴缸视为脏恶之源。可是,面对眼前木栏板上、水笼头边的一个原木浴盆,朴素到简陋,我却怦然心动。边放温泉水,边卸去一身装束。是的,水笼头里缓缓流淌的便是清澈柔润的温泉水。我的第一次泡汤,便迫不及待地在房间内进行。洗完澡后,背对室内躺入盆中,长长地舒缓一气。酒店既有户外汤池,也有室内温泉。但我实在爱及了眼前这般设置——隔着三面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寒冷正冬季,室内温暖如春末。厚重的积压白雪,偶尔几抹绿意提醒我,青松仍鲜活,依然挺拔直立。边观赏雪景,边泡温泉,何等惬意。在这里,是万万不会出现如此扫人雅兴之情景——龌蹉之人突然趴在窗外偷窥我沐浴。我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袒露无余。我听见轻轻的脚步一步步接近,陆宇寰也洗完澡了。我看不见,也没有刻意回头,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蹲了下来。他亲吻我的额角,于是,我一把拽住他,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将他拉进盆内,扒掉他的浴袍,扔到木栏板上。
“怎么——”他并没抗拒,虽然僵硬,但还是慢慢躺下,然后一动不动地问我。也许,他也在欣赏雪景吧。
“你还会日语。”我的头挨着他的,眼望巨幅水墨画。
“工作需要,就学了。”他轻描淡写道,仿佛没学与学会之间,只差一句话而已。
“你真的很有语言天赋。”我心悦诚服。学历可以造假,工作经验可以造假。食品可以造假,美女也能造假。可是一门外语,说得好与赖,连像我这样半句不会的旁人都听得出来。装,是难以伪装的。他与当地人沟通自如,甚至将他们的口音、礼仪都学得相差无几。
“那你呢?”他突然将话题又牵引至我。
“画画与插花,勉强都算吧,我很喜欢。可是你喜欢语言吗?”不管他是否有意打趣我,但我仍然认真回答。不过,我颇有些好奇。
“当然。虽然是被爷爷逼迫,无奈选择俄语作为专业。但我原本就喜欢,所以学起来并不难过也不吃力。如果我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也许会成为一名外交官。你有没有发现,我的普通话不掺杂一点口音。”他淡淡说着,吻了吻我的发际。
“我早发现了。我还发现,你想要我。”我的手抚上他的胸肌。同样两块,都是鼓鼓的,为什么我的那么柔软,而他的却可以如此坚硬。
“不是现在,西宝,我有我的信仰。”他的手覆上我的。
“陆宇寰,你到底是不是人?”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还有日语、俄语,现在又跟我谈什么信仰!他是神吗?
“你知道的。”他的唇角扬起一缕微笑。
“那你就是怕了。”我知道什么?我将手抽离,却一把抓住他的根部,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我只知道,男人在这方面都是快乐至上,而我,是无神论者。还有,谁让他那么自以为是。我是苏嘉西,我不是谁的西宝。
“西宝,我会把持不住——”他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就是要与我作对,仍然坚持不懈。
“还等什么呢?”我明明看见他的双眸亮晶晶。
“等我的小女孩,快快长大——”我哑然失笑。实在不明白他的脑袋在想什么。算了,说了也白说。我仍然不管不顾地吻他,甚至将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刚伸出水面却又被他重新按回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