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所以,一夜无梦。等我睁开眼,他照例不在,留下字条,嘱咐一样。但,一如既往地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仍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等我收拾完,拉开大门,金色的光芒照耀得我眼花。我本能地以手遮盖,适应片刻后,却发现一名女子,正亭亭而立于面前,保持准备按铃的姿势。举目相望,显然对方,和我一样,相当吃惊。眼神交汇,火光四溅。我欣赏她的美丽,却感到杀气四伏。来者,钟琪。
她很快说了句“聊聊”,便转身往前走,一路上没再多看我一眼。她不等我回答,我本可以拒绝,但最终,我们一前一后,上了她的红色跑车。车很漂亮,香车载美人,与她为绝配。她很有眼光,也颇具实力。只是这颜色与她的气质有些不搭。没关系,喜欢就好,我只管顺便搭载,并不需要随意评价。时速极快,不愧是跑车。她戴着墨镜,一直保持默然无话,我也就无心赏车观景,只能抬头眺望远方,任凭,疾风迷了双眼。
我被她载到一家咖啡馆。这里,从外面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实则内景华丽而明净。点滴细节的精心打理,处处体现典雅与浪漫的情调。她轻车熟路地走进,看得出,她是常客。一入门,阵阵浓郁的咖啡香味扑鼻而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十分舒畅。优美地钢琴乐声,舒缓流淌,盈盈亮亮,从我心上漫步而过,适当填补了空白。
如果只是谈谈,我个人认为,犯不着上这么高档的地方。随便找个台阶、石凳椅什么的坐下来,或者直接站着,就行。不过,鉴于她的品味一向优良,可能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她要怎么,我跟从便是。我和他们,确实不一样。没有接触前,就知道不同;认识后,差异依然存在;了解了,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鸿沟深堑,不因任何努力,而完全消失不见。似一道裂痕永远存在,时时世世警醒。当然,我从一开始便是认可的。
她依然不说什么,轻轻搅拌咖啡,即使没有加入方糖。两指扶着杯耳,两指捏着勺柄,其他玉指皆作微绽兰花状。纤纤素手,柔若无骨,如削葱根,擦上透明甲油,更是晶莹润洁可人疼。我从小到大,很少做家务,却也不曾成就一双如此美丽而高贵的手。或许,长期握笔,指尖关节已起老茧。洗完衣服,有时趁机抠掉剥落。撕完一层,又长一层。
她不只手指细长,全身骨架都纤细婉柔,很像我们那个地方的大多数女子的体格形态。她没有对我暴力相向,也没有耍泼叫骂。我表示感谢,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事,不必由我们来悲情演绎。她的耳坠,不知是不是钻石,虽然小颗,却异常闪耀。在小小的范围内轻轻摇曳,每一次细微变换偏移,都是一场动人的璀璨夺目。
“你以为,你赖上他,就能改变你是女表子的本性。”她挑挑精细的长眉,不带一丝色彩地说。
“钟小姐,您真的不需要,通过贬低他人,来折损您的清纯。”我淡淡道,一点也不生气。如此讥讽之语,从美人口中说出,那是一种亵渎与浪费。事情本就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我又何必费力解释。我的确,出现在他家中,被她逮个正着,空口无凭,多动唇舌,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而改变什么。我不可以即时昏厥,未免太怂。我也无法假装,自己是上门做保洁的钟点工。人家带了眼睛和脑子出门的。如果,她可以更加冷静沉着一些,并不采用偏激方式处理问题的话,也许我们可以签署协议达成某项合作。我确实拥有便利与优势,帮她,盯着她心上人在店里的一举一动。
“不要再纠缠他。”她硬着一张俏丽的小脸,语气开始凌厉。终于肯抬头飞我的那一眼,冷冽如寒冻冰棱,不仅刺凉,还带杀伤力。
“是不是我纠缠,你得问陆宇寰。”我很诚恳地就事论事,虽然让她听起来会觉得十分逆耳,甚至嗤之以鼻——说白了,也就是,于风月场所之中,我经陪酒与他们结识,又因某些机缘巧合与他们搅和在一起。可我没错,就不会随意践踏自己,即使别人当面或背后辱骂,也不为所动。可能,浸淫太久,面皮有增无减吧。但对我来说,这是正面的能量。如果连自己都否认的话,我便无法继续存活下去。况且,从未有人亮明,她和他的关系,她是否能明正言顺地对我横加指责,都很难说。但倘若我郑重宣告,我只是被暗涌的漩涡卷进的其中一员,所有的事情实非我愿,有人会相信吗?特别是她。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她与我没有一个共通点,无法促成我们直接对话。我还是喜欢看她笑,那俏丽的模样很好看,我是见过的。我和他,确实总被无形之手捆绑一块儿,但我希望她能明白,她所见所想都不是真的。我甚至很羡慕他们,青梅竹马不说,爱之深才恨之切。我也有我的两小无猜,不过……
“你——”她涨红了脸,竟然扬起右手。不知是自己走神厉害,还是根本不想动,我静静看着它扬上去,也许等它轻脆地甩到我脸上时,我会产生某些想法吧。但却始终没有候到,它被陆宇寰抓住了。他波澜不惊地说:
“你先走。”
我并不纠结,他究竟是对谁说的,只头也不回地转身。我不会如此没有眼力见。他当然不可能叫钟琪离开,她的手还在他手里。有什么好等待他明示的呢,也许他俩都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好给他们腾出点私人空间。而我,也正有此意。我走人便是。我仅仅诧异,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这块儿,我确信,离他的别墅很远。除非,他也经常来,正好撞见?世界太玄幻,我竟不敢深究。走走走,赶快走,再不见。本来打算坐公交车,能省则省,但我并不熟悉路段。算了,贵就贵吧,还是打车,尽快躲开是非之地。
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晚,陆宇寰竟早早去了潮生阁。偌大的包厢,他只身一人,就点了我,单单一个。他不应该在冲突与矛盾激化时,好好哄哄或陪陪钟琪吗?他们就像出自一家的少爷小姐,匹配指数达到100%。随便哪一方面,他们皆是不可多得的佳偶天成。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他望着我,竟带着一丝痛楚与无奈道。
“陆总,您真的不必向我道歉。反而,应该是我向您表示歉意。”我着实有些糊涂,但丝毫不怀疑他的诚意。只不过,他确实不需要如此。他应该做的,仅仅是,安抚好自己的女人。
“嘉西——”他欲言又止,看得出十分为难。
“很抱歉,让您女朋友产生误会。以后,我会更加谨慎的。需不需要,我出面向她解释一下?”我愿意为他排忧解难,就像他曾帮我做过的一样。这的确是一个回馈的好时机。
“没有误会。”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我就放心了。还请陆总继续多多支持我的工作。”见他显露正常状态,我便可以不再紧张。
“别总客气。”他的脸庞似乎有些松动。
“应该的。”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