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赶紧松开他的衣领,但还没等我收回双臂,他的脸又盖了下来,臂膀强劲地将我按向他。唔……我的围裙……很脏……不,这不是重点……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又是这样……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就算我做错了,他也不能老是采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吧。能不能有点创新意识,他不嫌烦我都厌弃了。我拼命挣扎,踢打,努力摆脱他的束缚,头也不回地跑进工作室。只有在那里,他才不能随意对待我。我以为,等我再出来时,一切就都归为平静。却不想,他竟然静候于大门处,我的脑袋一探出,人就被他逮住,果断拖走。
“陆总——”我边走边扭动哀求。
“……”他直接无视我。
“陆总,能不能——轻一点。很疼。”捏青了,我还怎么上班。刚说完,我就感觉自己的腕关节不再那么受压迫。不过,他的手虽然松开了一些,却根本没有释放力道,依然保持牢牢钳制的姿势。
“上车。”他拉开右侧车门。
“陆总,我的上班时间到了。”我如实说道。每次从工作室出来,我就直奔店里。
“不想人尽皆知,就别再说话。”他竟然出言威胁我。我噤声。算了,在这儿拉拉扯扯,被人看见总归不妥。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这里,再伺机斡旋挽回,也不迟。待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我便轻言轻语谄媚道:
“陆总,谢谢您送我到店里,下车后我请您吃牛肉面。”我当然不会请他吃大餐了,暴露自己寒碜穷酸又如何。我本来就没钱,有钱我干嘛还去做这行。现在仍然勤勤恳恳地上班,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再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钱,我又何必在有钱人面前费尽心思装X。何况,人家根本不在乎一碗牛肉面,我怎么可能天真到以为他会接受我的邀请,不过就是随口一提,找个理由谢谢他,顺便提醒他送我到店里。因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是要载我去其他地方。
“陪我去XXX吃饭。”他全神贯注于前方路况。
“感谢陆总诚挚相邀,不过, 6点我就得开工,这次没法陪您去了。要不这样,改天我专门请您再去一次。”我只好如是说。果然没猜错。他说的饭店名,我知道,多年的老字号,以烤鸭最为出名。我当然不去。那地儿,老早便有人坐在门口,边嗑瓜子边排队。必须提前预订,才能一去就有位置。某天,我和晓玲逛到那里,瞧了一眼,没敢进去。我俩对烤鸭,其实并不感冒,所以后来都没再去。但这不是重点,也并非是我不愿陪他吃饭。关键在于,等鸭子吃鸭子,我的时间耗费不起。我得立即往店赶,才是王道。可又不能直接拒绝,话还得往委婉含蓄里说。我做人,竟已至如此憋屈之境,实在失败。差点没累死我。
就这样,他还生气了。先是默不作声、阴婺深沉,而后突然急调车头,吓得我紧紧抓住安全带,OS骂脏话。我在提心吊胆中,终于熬到店门口。车还没停稳,我便匆匆说声谢谢、跳下车。珍爱生命,远离陆宇寰。等慌慌张张地跑进里面坐定,喘着粗气,我以为今天这事总算告一段落。刚出工,便听Mary叫我,说客人点单。就我,一个?还是头一回啊。我不太确定,所以又问了Mary一遍。她笑着说,是啊,没错,那个VIP一去,就点了两瓶最贵的酒,然后指名要你去陪。
我觉得事出蹊跷,便缠着Mary带我一起去,若情形不对,我可以不接。反正酒水已点,该赚的钱店里已赚,即便我不去,他们也能寻个借口,帮我挡回,于他们,没有丝毫妨害。Mary扩开一丝缝隙,我在后面观望一眼,又是他——陆宇寰。VIP?他什么时候成VIP的?每年会费十几万,他也愿意出?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请Mary回去,自己推门而入。该解决的躲避不了,该面对的逃脱不掉。他,究竟想要怎样?但他不讲明,我便不过问。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祥不周祥。只要今天将他打发了去,以后尽量不当着他露面,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依然稳坐中间位置,我满脸堆笑道:
“陆总,今天如此雅兴,独自一人喝酒。Cici陪您喝上几杯,可好?”
“过来。”他仍旧面无表情。
“遵命。”我也就简短道。坐在他身边,斟上两杯酒。
“陆总,Cici敬您。”我举杯。
“……”他也不含糊,一口饮完。
“陆总好酒量,Cici甘拜下风。”我喝下半杯,便为他和自己重新倒满酒。
“……”他看我一眼,扫过酒杯,照样一言不发、一饮而尽。如此循环。我竟渐渐心生不忍,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竟要靠牛饮抒解苦闷。酒,根本无法解忧,只能一时麻痹,还会摧毁身体。整整一瓶,几乎被他一人喝完。我知道,我本不应该,也无需至此,但我仍然按住了他的酒杯。他望着我,目光深邃。眉骨高、眼窝凹,总是衬着双眸异常神秘、极具吸附力。我与他对视一会儿后,便收山不看。
“陆总,您要有什么心事,千万别憋着,喝酒易伤身。若您不嫌弃,可向我倾诉。虽不能为您分忧,却可以当您忠实的倾听者,为您守口如瓶。”
“我喜欢一个女人,但她对我总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为什么?”他明明一贯地面无表情,却在问为什么的时候,炯炯的目光突然丢给我,莫非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甚至从他脸上察觉到一丝痛楚。
“也许,是您努力不够,尚未赢得芳心。”我稍微安慰他一下。原来如此。谁也逃不开这恼人的爱情啊。难怪他的情绪像多变的天气一样不稳定。不过……在这方面,我的确没有什么成功经验值得分享。即便从女孩子的心理出发进行分析,我也没遇见过类似的个例可供他参考。真心爱莫能助。可他一直看着我,我总得说句话吧。
“是这样吗?”他向我寻求确认。
“应该是的。”我点点头。这个由头,就如算命先生的说辞一样,换个人来,除了八字不一样,内容放之四海而皆准。说你这人大钱没有小钱不断、待到中年便会转运、今年投资有风险需谨慎、若得贵人相助必飞黄腾达之类的。既无过错,又给人以希望,还不得罪谁。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继续向我询问。
“您若真的爱,她会知道。”我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这么一非常文艺范的语句,酸得我直冒鸡皮疙瘩。我从来不做谁的爱情导师,我还需要爱的引导与劝诫呢。
“好,我继续努力。”他居然笑了。
“陆总,加油,我看好您哟。”我眨眨左眼,心中一阵畅然。将财神爷伺候得脸上总算阴云转晴,这才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