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年的三月刚开学,我拎着书包,走进让我深感厌恶的校园,心情始终没有任何跌宕起伏。校方单方面宣布,我们三年三班下半年解散。在全校师生羡慕的目光下,我们肩并肩,高唱: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我去炸学校,天天不迟到。
一拉线,我就跑,回头一看老师全被炸飞了。
临行前,校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学校呀,庙小,容不下各尊大佛。你们不需要考试,也不需要学习,学校不会放弃大家,你们永远是我们的一份子。学校很关心大家的未来,所以忍痛决定,让大家回到父母身边。毕业的时候,随便来照照相,拿个毕业证就成。”
我们十二人,骂他“狗B”吐他口水后,一欢而散。我们在街上横晃,在马路中间飙车,满心高兴。我们不曾回过头,看一眼母校。不曾想过,跟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道别。就这样,我们匆匆走进了社会的怀抱。那一天是我们十二个人的毕业季,没有遗憾,没有留念,没有不舍,更没有相互间的拥抱告别。我们自认帅气,学着潇洒,迈着方步,拉起长队。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时至07年冬
母亲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弟弟在幼儿园上课,屋子里只剩下我俩面对面坐着。母亲一脸严肃,我呼吸开始紧张。说实话,我怕眼前这个女人,太多的场景,闭起眼来,我仍历历在目。我对父亲而言,只是儿子,酒就是他的一切。而母亲不同,我的生杀大权,全部攥在她的手里。
母亲很淡然的对我说:“去当兵吧。”
我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母亲问:“什....么?”
母亲继续说:“我替你报名参军了,过几天就该体检了。告诉你,是想让你有点心理准备。你二姑父说,过两天会有人来做家访,看看家庭状况。”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脑子开始不会思考,手里把玩着纸片,叠上拆开,在折上,在拆开,反复折腾着。
“家里现在这样,你倒不如离开家,省的你心里也不舒服,老跟你爸吵架。他现在这样,我也没时间和精力管你,都下学一年了,以后要怎么办,想过没有?也许,当兵是你的一条出路呢。要是去当兵了,就别回来了,在那好好表现,争取能留队。吃共产党的粮食,总要比吃农民的好上百倍吧!”
我又哦了一声,抬起头来问。“那弟弟呢?”
母亲回答说:“你不用担心硕硕,管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爸爸老喝酒,一喝多就不让你跟弟弟睡觉,弟弟还那么小。”
话没说完就听母亲又说:“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父亲嘴里叼着烟,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子。打他一进来,屋里屋外满是酒气,扑鼻而来。他脚下画着太极,手扶着家具,挪到了炕沿边,随口吐掉嘴里的烟头,身子晃了晃,倒向了后面。
“说什么呢?”父亲双眼微睁,头微抬,下额的胡子,乱七八糟的长着。眼球向外凸出,红血丝爬满眼球。眼角有三道很深的眼角纹,脸上的皮肤是暗淡的古铜色。已经半秃的头上,只剩下几缕头发,阳光照在头发上,看起来油油腻腻。
我默不作声,把目光投向母亲。
母亲说:“我打算让林林去当兵。”
父亲发出一声冷笑,看着母亲说:“就他?笑不笑死人了,还当兵呢!”
母亲不耐烦的说:“你赶紧睡觉吧,别喝点酒就特么毛病。”
“就他去当兵,保准也是个逃兵。还能吃了那苦,不是我笑话他,我儿子啥样,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他有那出息?他能当兵?我林字都倒过来写。呵呵,笑不笑死银了。”父亲晃晃悠悠的撑起身,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叼在嘴上。右手按下打火机,火苗在眼前左摇右晃,却怎么碰不到烟头。索性放弃,将打火机丢到了一旁,再次向后倒去。
“你消B停睡觉,一天喝点尿,就找不到北。人喝酒喝肚子里了,你喝酒喝哪去了?一天天的喝点B酒就毛病,喝点B酒就毛病。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就嫁给你了。”母亲脸憋得通红,早已经要发作的情绪,一时间爆发了出来。父亲闻声不甘示弱,立刻坐了起来。
父亲呸了一声,恶狠狠的说:“我喝酒怎么了,我喝酒花你钱了?你还后悔了!你好!就你好!你姓赵的老好了,我TM尿尿,尿到脆骨了,我也特么瞎了眼了。呸,就你后悔,我还倒八辈子血霉了呢,我还后悔了,我特么找谁说去?”
母亲满腔怒火的对父爱喊:“你就照磕唠吧!你尿到脆骨了,就你这样,我可特么愿意跟你过了。一天天掉酒眼里了,喝!喝!怎么不喝死你。”
“你好,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麻将,饭也不知道做,你可好了。我就喝酒怎么了?我喝酒少干活了?还是耽误挣钱了?你们饿死了是咋的?你一天天的就拿我喝酒说事,从来不给我顺心的时候。对!你就骂,你那张破嘴就骂我厉害,你就骂吧。”说着父亲挪到了炕沿边,眼睛都懒得睁开。脑袋跟身子左右的摇晃,脚底下画着圈找鞋穿,却怎么也没办法找到,索性光着脚走向厨房。
母亲对着父亲喊:“你就喝吧,喝吧,早晚喝死你。”父亲头也不回的往厨房走。
我一言不发低头穿鞋,站起身向外走。厨房里的酒碗,被摔得叮当作响。树梢的鸟儿结伴飞过房顶,叽叽喳喳,踩落片片雪花。
我抬头看着天空,一片云朵从头顶飘过。远处百里无云,山连着山,一片雪白。乌鸦从头上边飞边叫,呜哇,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