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汪大捕头和张含有都急着听下文,同时急切地问道。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老陈回道。
“昏了过去?你吓昏过去了?”大捕头似乎心有不甘,觉得老陈不该就这么昏过去,万一老陈接下来讲醒来时就看到了自己和张含有,那就太没有意思了。自己请他到这望月楼来,是为了听传奇故事的,如果就这么个故事,那实在太不值这顿饭钱了。
“不是我吓昏过去的,是被乞丐打晕的。”老陈回答了大捕头的问话,也打断了大捕头的惋惜。
“他为什么打晕你?”
“我不知道,后来我想了一下,可能是他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
“你的意思是说?”张含有问道。
“是的,因为他带我去的那个地方,不能被人知道去的路。如果我还清醒着,知道了去的路,就必然要被灭口。所以,他打晕了我,实际上是饶了我的命。”
“老陈,你小子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想明白这个道理,真不错!”大捕头忍不住夸了老陈一句。
老陈不好意思起来,“大捕头,我当时早就吓糊涂了,是后来醒过来,又跟你们两位说到这里,才猛然醒悟那乞丐当时打晕我的用意。幸亏他打晕了我,要不然我也不能被放回来,得留在那地方受无尽的苦。”
“他到底带你去了哪里?”
“阴间。”老陈压低声音说道,神色十分敬畏。
“阴间?”,汪镇北和张含有被他的神情和这句话镇住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同时打了个激灵。只听老陈继续说道,“确切的说,是地狱。”
为了隐秘,汪镇北刚才进入包间的时候,吩咐小二拉下了窗边的帘子。外面明媚的阳光大部分被挡在了帘外,只能透过竹帘的孔隙把斑驳的光影投到人的脸上、身上,明暗相间越发显得人脸神秘莫测。汪镇北看着老陈的脸,只觉得鬼气森森,他心里发毛,身上也觉得阴恻恻的发冷。在窗边的张含有也有同样的感觉,他顺手拉起了竹帘,屋里立刻光明、温暖起来,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阳光的重要。
老陈似乎没有注意到室内光影的变化,只是略作停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稳定心神,随后接着说了下去。
“那乞丐打晕我之后,就扛着我一路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就像是躺在冰窖里似的。我冻得浑身哆嗦,上下牙直打架。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我又冷又怕,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更不敢发出声音,我只好慢慢摸索着站起来,准备走走看一下。还没等我站直,我的头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像是带刺的东西,感觉像狼牙棒,我没有提防,一下子痛的叫出了声,再摸挨打的地方,滑腻腻、热乎乎的,应该是流血了。我当时心想难道那僵尸还在旁边监视着我,不让我乱动?我就弯腰蹲着不敢动了。过了半天,我的腿都蹲麻了,周围还是一片寂静,除了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蹦蹦的心跳声之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这时实在蹲不住了,只好想办法站起来。我这次更慢了一点,慢慢地往起站,很快我感觉自己的头碰到了一样冰凉坚细的东西,我赶紧停住不动。”
“你的头碰到了什么?”大捕头插嘴问道。
“等一下,老陈,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头上并没有外伤。你却说你的头流血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含有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我的头流血了。至于我碰到了什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描述一下我当时的感受。我当时就试探着伸手去摸,就像摸在碎冰渣子上,我才明白刚才自己就是被这东西扎破了头。我不敢再抬头去碰这东西,就弓着腰,用手轻轻蹭着头顶那堆碎冰渣子往前走,走了十几步就走不动了,那堆碎冰渣子已经挡在了我的身前。”
“这么说来,那个碎冰渣子组成的顶是圆形的?”张含有问道。
“是的。我后来又摸索着试了几次,我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大概是被困在一个冰冷的大锅里,只不过这个锅是由不会融化的碎冰渣做成的。”
“这就是你说的地狱吗?难道是要把你下油锅?”大捕头迟疑着问。
“这里应该还不是地狱。这个地方空间太小,我所看到的地狱十分宽敞。”
“那你是怎么从这个锅里出来,到了地狱的?”张含有追问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会是又昏过去了吧?再醒来时就在地狱里了?”大捕头向来心直口快,对各种悬疑案的套路也了解得不少,心里想到这里,就一下脱口而出。
“呃,不是。”老陈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大捕头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当时我正在那锅里冻得浑身乱颤,心想这乞丐费这么半天劲把我弄过来,不会就是想要把我冻死吧?他娘的,再不来个人,老子真得冻死了。”
“我正想着呢,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主人还在新来的那里吗?’又听到另外一个人懒洋洋回答的声音,‘还在呢,这次时间似乎长了点,主人也不嫌麻烦。对了,主人让你下这么大力气抓个活人回来干什么?’第二个人说话的声音,一开始比较远,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说到后半句,声音忽然变得很清晰,似乎从远处一下子就到了跟前。刚开始说话的那人又说道,‘主人自然有主人的安排,我们服从命令就是了。’‘主人的命令,当然得服从。可是我看这家伙快扛不住了,主人再不来,他很快就会自己去见主人了。’‘那得看他的造化了,他扛不住,很快就会变得跟我们一样,不也挺好的嘛。’‘好是好,只是却有些无聊。’‘嘘,别乱说,你不要命了?’‘不要命?你可真会说笑。我就是想不要我的命,可是谁又能取走呢?’‘你难道不知道……’‘嘘,别说了,主人来了。’第二个人说话本来有些玩世不恭,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却十分紧张,看得出他对他们口中的主人非常敬畏。”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再听到任何声音。正在我纳闷儿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地浮在了空中。慢慢地,阴冷消失了,黑暗消失了,眼前呈现一片光明的景象,可是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黑暗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大捕头疑惑道。
“因为我满眼所见都是白光照耀,刺的眼睛都睁不开,所以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满天的光芒消失了,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山谷之中,头上有蓝天有白云,周围有树木,有花草,不远处还有溪流,耳边也传来流水的声音。我只顾着观察周围的环境,没发现前面还站着一个人,不知道他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还是早就在那里了。这个人面貌清秀,一身青布衣,一副书生打扮,手里轻摇着纸扇,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可是就在这微笑之中,我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力量,我不敢仔细打量他,只好低下头,向他问道,‘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地狱。’他依然笑眯眯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地狱是这个样子?”大捕头问道。
“是啊,我当时也纳闷儿,心想这人不会是逗我玩儿吧,这里怎么会是地狱呢?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我觉得那个锅里才是地狱,这里应该是天堂才对。这人就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对着我说道,‘天堂和地狱本来就没有区别,你的天堂对别人而言或许就是地狱。’他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十分的忧伤。可是,他并没有忧伤很久,很快就对我说,‘不过,你不用害怕,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在这里你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