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定后,大捕头开口问道,“老陈,你昨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你吊起我的胃口来,却又几次不说,我这心里痒得难受,你快说来听听。”
“大捕头,真对不住,不是我成心要撩拨你的好奇心,是我几次想说,都被大人打断,才耽搁到现在。”老陈为自己辩解道。
“嗐,我知道是大人不让你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别废话了,你快说吧。”大捕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唉,其实,我自己都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老陈似乎正在努力回忆昨晚的经历。但是大捕头已经不耐烦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被拖延下去了,于是嚷嚷道,“老陈,你怎么回事儿?一开始是中尸气,后来又诈尸,现在怎么成了做梦了?到底哪个是真的?”大捕头似乎忘记中尸气这回事儿,并不是老陈自己说的,而是他大捕头强栽到人家老陈头上的。不过,大捕头满不在乎,他只顾表达他的不满。
“一开始确实像是诈尸,后来感觉又像是做梦。”老陈解释道。
“那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别在这卖关子了。”大捕头再次催促。
“要不是你他娘的一个劲儿打断老子,我早就开始说了,这乌龟王八蛋,别哪天被人宰了,落到老子手上,老子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到了阴间让阎王都认不出你。”想到阴间,老陈不禁又哆嗦了两下,赶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压惊,然后看着大捕头问道,“那我先说诈尸的事儿吧?”
大捕头见仵作哆嗦了一下,以为是害怕自己的责骂,见他又拿起酒杯,以为他要向自己敬酒赔罪,正准备伸手接呢,却见老陈自己一饮而尽,大捕头心里也不高兴了一下。不过,好在老陈终于要步入正题了,他只好点点头示意老陈快说。
“昨天晚上,我奉您的指示,连夜验尸。那时已经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我得抓紧时间,手下利索点儿干活才行。就在我刚验完春娇的尸体,准备站起身来歇一会儿的时候,我听到了嘎嘎几声响。我以为是自己弯腰低头的时间久了,骨头都僵硬了,这一站起来,骨节就咔吧响,就转动了几下腰,活动了几下肩膀。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我的骨节响动的声音比较沉闷,刚才那声音却比较尖锐,听起来就像是干柴被折断的声音。”老陈作为医学家是十分称职的,他已经有了科学家(医学家)力图用精准语言去描述事物的自觉性。可惜的是,科学的语言在多数情况下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枯燥的,至少对老陈对面的大捕头和张含有来说,他的这一番描述是全无趣味的,他们非但没有感受到一丝诡异气氛,反而突然获得了未卜先知的本领,提前知道了老陈后面将要描述的内容,“老陈,是不是乞丐的尸体坐起来了?”或许是对老陈已经彻底无语了,大捕头这会儿并没有说话,问话的是张含有。
“张头儿,你怎么知道的?”老陈疑惑地看了张含有一眼。张含有微微笑了一下,心想你前面都说过是要讲诈尸了,自然是停尸房的尸体会发生变化,要么是尸体跳起来,要么是尸体坐起来;本县多久没有人命案了,尸体总共就两具,一具是正被解剖的春娇尸体,那么尸变的自然就是乞丐的尸体了。这死去两天的乞丐,骨节已经僵硬,韧性已失,如果跳起来,发出的不会是嘎巴的声音,如果是弯腰坐起,声音自然如同折断硬木一般。这样的推理实在太简单,简单到张含有懒得说出来,所以他只是笑了一下,就示意老陈继续讲下去。
“我意识到不对,赶紧向四周看去,就像张头儿说的,我看到乞丐的尸体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掉落在地上。我当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汗毛直竖。”可是他说的一点都不吓人,张含有忍不住要调侃他一下,“老陈啊,你也是见惯了死人的,长期跟他们打交道,早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怎么这几年没太见,就生疏起来了?”
老陈不禁脸红了一下,“张头儿,你不知道,我见死人自然不怕,可是诈尸确实第一回见到。我当时被吓傻了,不过,我马上就镇定下来,想到诈尸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他们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也不会用眼睛,根本看不到我,他们只不过会凭借活人气息来判断攻击方向。想到这,我就立刻屏住呼吸,悄悄往门外走。可还没等我走两步,就听那僵尸开口说话了。”
“僵尸还会说话?他说什么?”大捕头突然来了兴致。
“他说,‘站-住’。我当时都吓尿了,心想这下死定了,这会遇到僵尸的升级版了,竟然能看到人。”
“你就真站住了不动?还不赶紧跑啊!”大捕头说道。
“我倒是想跑,可是我根本没法跑,我的两只脚定在地上动不了了?”
“这是什么妖术?定身法?”大捕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僵尸厉害,幸亏自己昨晚回去睡觉了,不然碰到可就麻烦了。
“根本不是什么妖术,是我自己吓得抽筋了,腿脚迈不开。我当时跑也跑不了,仗着平时跟死人打交道,胆子比较大,想着这僵尸能说话,就有可能讲道理,我拖一会儿算一会儿,没准过会儿大捕头就会带着人来救我了。”老陈说着看了大捕头一眼,大捕头心里暗骂了一声,催着老陈继续说。
“‘你想干什么?’我哆嗦着问他。”
“他怎么说?”
“他说,‘我-想-要-你。’”
“他要你干什么?”大捕头不解的问道。
“是啊,我当时也想,你一个僵尸,要我一个大活人干什么,就是配阴婚,也得找个女人啊,就算你他娘的有特殊癖好,至少也得找个尸体啊,找我这个大活人干嘛!春娇就在旁边,你找春娇去啊。我当时真想拉起春娇来抵挡一下。”在特定情况下,正经人也会变得不正经,老陈这番话无意中说出了大捕头在此情此景中的心声,大捕头赞许地看了他两眼。只听老陈继续说道,“我当时也不敢动,就要问他‘你要我干什么’,就听他接着说‘跟-我-走-一-趟。’原来是僵尸舌根打紧,说话不利索,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现在才说完。”
“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别-问,走’。他说完就跳到了地上,披头散发的样子阴恻恻的十分吓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张焦黄的脸就凑到我跟前来,两只乌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当时吓得就差昏过去了。随后他伸手从后面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冰得我直冷到骨头儿缝里去,筛糠一样的哆嗦起来。他把我一推一转,同时用力把我向上向后一甩,我就头上脚下地倒立在半空里。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难受得都忘记害怕了。接着,他把我往下一拽,我的肚子就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冰凉坚硬的肩头上,内脏如翻江倒海一样的疼。我当时想,老子没被你吓死,先被你摔死了。疼痛让我的恐惧减轻了很多,开始想要反抗,可是他好像察觉了我的心意,倒抓着我后脖子的手又加了一把劲儿,把我的头狠狠地按在他的胸前,我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任他摆布。他就这样扛着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