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无解的救人事件
是一颗尘埃
微小得闯不过一层薄薄的纸
命运，在纸的另一面
你说，愿是风
飞过，才自由自在
偏偏有那么多的羁绊
你无力飞翔
你说，愿成雨
没入大地，才是回家
常常却是泪成了雨
落在我的心上。
事情还得从万青荷救人的那一刻说起。
这个小县城是实际意义上的小县城，贫穷是它的特点，贫富差距最直观地体现在环境上。由于县领导一味追求经济效益，在房地产风刮起时，就跟风而起，一时间，整个县城犄角旮旯里都被盖上了房子。但是他们对文化、娱乐却不重视，县文联更是形同虚设，导致一个县城没有一处可以供群众休息、娱乐的场所。孩子们只有去县城唯一一家超市的游乐场；年轻人的娱乐就是在各个商店来回转悠；老年人则结伴去庙里烧香拜佛。
但是，在县城的东面，却有着一个高档小区，这个小区有着县城唯一一座超过六层的楼房——九层楼房。民间传说着县领导的意思是：九九归一，是个吉数。其实，小区不仅有着这座九九归一的高楼，而且，在高楼的后面，还有着一排排的欧式别墅群，这个别墅群里住着谁，小民们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这个小区住着县里的少数几家富人，其余的都是各个单位的大大小小的头目，是县里有名的富人区。这里的娱乐设施很齐全，但是只给本小区的人使用，外面的人一概不许进入。
万青荷的一个高中同学就住在这个小区，曾应邀来到过这里，进去后才窥得全貌，原来九层高楼犹如起着古时的隐蔽墙一样的作用，里面才是大有乾坤。只见里面一幢幢的别墅威风凛凛地耸立着，显得那么富丽堂皇，每幢别墅都间隔着十米多宽的小路，小路上停着零星的私家车，哦，或许也有公车。与她上大学的大城市里的富人区也不遑多让。真的让她叹为观止。
那天，也是住在这个小区的那个同学邀了几个同学，为她的订婚宴买几套衣服。女孩子嘛，总是喜欢群居的，奉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
几人约定在九层高楼前集合。万青荷去到时，已经来了两个同学，三人就在楼前说笑聊天，等着其他的人。
她不经意地往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一个大花盆从高空坠落，而下面正好有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玩耍，她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结果，小男孩得救了，而她，却被大花盆砸了个正着。顿时，鲜血从她的头上喷了出来。
看到一瞬间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染红地面的万青荷，两个同学失声尖叫起来。而这时，那个得救的小男孩由于被万青荷一把推远时跌倒在地，也大声地哭喊，小男孩的头是擦着地摔倒的，不巧的是手臂又磕到了路旁的花池边上，也许是骨折了，毕竟小孩子的骨头是很脆弱的，所以他的叫声是那么的凄厉，一时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包括万青荷的两个同学的尖叫。
很快，从不远的店里冲出一对老夫妻，他们一把抱过小男孩，急切地叫着“乖孙、乖孙”，然后，恶狠狠地四顾，厉声说：“谁？！是谁把我的孙子推倒的？！”待他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万青荷时，愣住了，又看到旁边的大花盆，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但也一下子傻眼了。
好在还有一个明白人，大声说：“快叫救护车！”
一阵忙乱后，万青荷和小男孩被送到了县医院，随行的有万青荷的两个同学和小男孩的爷爷奶奶。
由于万青荷失血过多，送进医院不到五分钟就宣告不治。听到消息赶来的双方家长，在医院里有着不同的反应。
万青荷的父母和哥哥、嫂子最快赶来，老人一听小女儿不治身亡，当时就昏倒了，她的哥哥嫂子强忍心痛，忙和医护人员一起另开了一间病房，把两位老人扶进去，检查身体，可不能这边妹子没了，两位老人再出什么事，让一家人可怎么受得了？
正当夫妻俩忙得团团转时，一阵喧哗传来，不一会儿，一对大约三十多岁的夫妻冲进两位老人的病房，冲着万青荷的哥哥万青木就是一拳，顿时就把万青木打懵了。只听那个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嚷道：“妈的！竟敢把老子的儿子推倒，我儿子的胳膊断了，你们得负责医药费！”
此时，万青木夫妻俩还没整明白到底咋回事，这时妹妹的两个同学也跟着来，其中一个同学说：“错了！错了！是青荷救了你儿子，一个大花盆砸下来，青荷把你儿子推开，花盆砸到了青荷！”
万青木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怎么，我妹妹为救你儿子，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而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不讲道理地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没有王法，还有没有良心了？”
那个男人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没说话，只是悻悻地哼哼两句听不清的音；而那人的老婆却继续嚷嚷：“我不管，就是你妹妹推倒我儿子，导致我儿子骨折的。你们不要以为你妹妹死了，就说是为了救我儿子，我们不承认！还有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敢让我儿子受伤，我也饶不了他们！”
听到这里，刚刚苏醒过来的万妈妈顿时又是一阵气急攻心，再次昏倒。
这时，不知什么人报警了，几个脸色严肃的警察走进病房，一个狭小的病房挤满了人。看到两位老人有缺氧的现象，万青木连忙对抢救父母的护士说：“请你们院长帮忙找间大点的房间，这里人这么多，两位老人受不了。”
护士点点头，走出去，不一会儿，站在门口说：“各位，这里房间太小，请你们去会议室。”
于是，在小男孩妈妈骂骂咧咧的叫嚷中，一队人都进了医院会议室。万青木留下妻子照顾老人，在妻子担忧的目光中也走进了会议室。
刚进会议室，就看到几个警察正与小男孩的父亲亲热地聊天，万青木的心就是一沉。他深深知道，在这个小县城里，几乎每个单位的头头脑脑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自己妹妹的救人举动，不仅没有人领情，而且自己家还要担上不小的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向其中一位象是带队的警察说：“同志，我是……”还没说完，就被那个警察打断：“同志？你他妈才是同志！怎么说话呢？”
万青木一愣，这才想起，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称呼了，他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领导，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警察撇了他一眼，不满地说：“说！怎么回事？”另一个警察拿出一本记事本，开始了记录。
旁边万青荷的同学说：“领导，我目睹了全过程。”
“你是谁？让你说话了吗？！”一声呵斥传来，万青木和那位同学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看，小男孩的父亲一脸的厉色，凶狠地看向万青荷的同学，另一个同学吓得拉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小玉，不要说了，咱们走吧。”
带队的警察看了小男孩的父亲一眼，不轻不重地说：“罗主任，你先消消气，我问清楚再说。”
小男孩的父亲，也就是不知哪个单位的罗主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警察转过身来，对万青荷的同学小玉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筱玉。”
“性别？”
王筱玉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大声回答：“女！”
那个做记录的警察闷笑着掏了掏耳朵，带队的警察看了她一眼，继续问：“与死者什么关系？”
一说到“死者”两个字，万青木和王筱玉的眼泪涮地就下来了。王筱玉哽咽着说：“我，是万青荷的同学。”
警察看着流泪的两人，无动于衷地说：“你不是说你目睹了全过程吗？那就说说全过程吧。”
王筱玉擦了一把眼泪，说：“我和万青荷、高莉正在九层楼下等宋容容，突然一个大花盆从楼上坠下来，万青荷一看，花盆就要砸到地上正在玩耍的小男孩身上，她一把推开小男孩，结果花盆砸到她的头上。”说到这里，王筱玉止不住哭出声来。
那个警察一愣怔，看了罗主任一眼，说：“罗信仁主任，是这样吗？”听口气，警察对这个罗主任有了一点鄙视。
显然，罗信仁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就开始找万家麻烦的。听到王筱玉的话，他也愣了一下，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他老婆接到自己老公的信号，一拍大腿，嚎哭着扑过来，一把推开王筱玉，对警察说：“杨大队啊，别听这个死妮子胡说！她的同学她当然会向着，还想拿我的儿子讨好卖乖，没门！怎么着？想让我们抵命啊？警察同志，你英明，一定要查清楚啊！”一个不小心，她也叫出了“同志”这个称谓，把杨大队气得瞪了她一眼。
杨大队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只是治安大队的，没有权利来为你们判定。这样，你，”他指着万青木，问：“你是万青荷的什么人？”
“我是她哥哥万青木。”万青木也不清楚司法程序，只能茫然地回答。
“哦，万青木是吧？好，你呢，也不要太伤心，人死入土为安，现在是夏天，尸体也不好久放，先把妹子埋葬了，把两位老人的身体照顾好。如果真的象王筱玉所说，你可以让她写一份证词，你呢，把证词和起诉书一起递交到法院，我们会协同法院调查真相。还有你，罗信仁，你先把孩子的伤治好。至于事情该怎么办，你比我清楚。好了，暂时这样吧。”说完，杨大队招呼几个警察，一起走了。
万青木呆愣地看着杨大队带着几个警察扬长而去。罗信仁心领神会地拉着老婆也走了。王筱玉和高莉走到万青木跟前，说：“万大哥，你放心，我们会写好证词交给你。青荷也死的太不值了。”说着，两个女孩的眼泪又下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地没了，看来，不仅白救了一命，说不定还要因此打官司，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万青木谢过两个小姑娘，伤心欲绝地回到病房。病房里，老人都已经醒来了，老母亲正就着儿媳的手喝水，老父亲怔怔地坐在床上，脸上老泪纵横，嘴里在喃喃地叫着：“青荷，青荷……”他忙快步走过去，轻拍老人的胸口，小声说：“爸，不要伤心，你和妈都是学佛的佛弟子，该知道因果报应。妹妹是救人而去的，她一定会有好报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一定是去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也许是他的宽慰的话给了老人一点希望和慰藉，两位老人一时都沉静下来。
安顿好老人，万青木和妻子去看自己的妹妹。当看到妹妹脸色苍白地毫无生息地躺在床上时，两人不由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哭。想起小妹妹平时的模样，再看看如今没有一丝生机的尸体，两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早上还在跟家人有说有笑，还跟自己撒娇的小妹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心中实在是接受不了。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地返回病房，万青木还犹如在梦中。
第二天，在几位朋友的帮助下，万青木把妹妹安葬在本来给父母准备的公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