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署长到达北行警察署的时候,被抓捕的十一名学生已经都被释放,只有一个张三棵被关在牢里。学生们在开会之前,按照司马吾的安排提前对好了词,大家众口一词,警察对待这些学生也没什么办法,奉天大学的学生们金贵,不能严刑拷打,再加上倪俊雄的挡驾,学生们挨了几顿的饥饿涉险过关。
金署长对郎勇绕过自己直接向赫厅长汇报心有怨气,又不好直接发作。整个春节一大家人是在北平老家过的,正月十五没能按时返回奉天,抓捕的线报和命令厅长直接下达给郎勇,抓捕完结之后,署里的亲信绕过郎勇给自己发了加急电报,这才知道有涉共的案子,并且人数众多,这样的案子必然是大功一件,不能让郎勇独占,把家人都留在北平,自己急三火四乘火车回到沈阳,心急火燎的到警察署查看,“涉共大案”变成普通的“通匪案”,本来是赶回来争功,一眨眼老母鸡变成鸭,变成受罪了,抓了奉天大学十多个人,关起来几天没给水没给饭,奉天大学那边能不去安抚一下?处理不好激起学生们游行抗议,事情就闹大了。和117旅发生冲突,虽然是警察们被当兵的打了,还不是因为警察先招惹人家旅长千金和侄子,否则人家能削你?倪俊雄是什么狠角色?回到大清,人家就是皇上身边最近枝的侍卫大臣,倪俊雄的脾气秉性是出名的,表面上是看着儒雅大方,发起火来,那可是敢举起用机关枪突突人的,备上厚礼,登门道歉,人家也不一定能轻饶你。如果自己没回来,这些个安抚学生,登门道歉的事情让郎勇出头也说的过去,这可好,自情自愿的赶回来了,署长在家,还能让副署长出面吗?心想把郎勇拎过来批他办事不力,宣泄一下怒气。抓人是厅长的命令,放人也是厅长的命令,批评郎勇就是指责厅长。总之,就像是厅长和郎勇一起给自己挖了个火坑。更严重的是,被单独留下来羁押的学生张三棵涉嫌罪名是通匪,通匪通的是三家好,为什么是三家好?会不会是自己和三家好暗通曲款被厅长发现什么?郎勇没告诉金署长涉嫌通匪的罪名是赫厅长硬按给张三棵的事,金署长为此如坐针毡。
金署长不得不代表警察署亲自到奉天大学向校方做解释,金署长是这样说的:有密报指向奉天大学学生里有人涉嫌通匪,嫌疑人可能就在正月十五期间返校,因为不完全确定是哪个学生通匪,为了辨别真伪,抓了十几个人,经初步审定张三棵通匪的嫌疑较大。把学生们关在牢里,一方面是协助辨认嫌疑人,另一方面也是对学生们的保护,否则跟通匪的人生活学习混在一起,难免有所不测。校方问:张三棵到底是不是真的通了匪呢?金署长严肃回答说:还得进一步调查,为了维护一方治安,先行关押,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勾结匪徒祸害百姓的坏人。
金署长亲自购买了一件白色貂皮披肩和一支帕克金尖钢笔,带着两个随从没坐车,走着到倪府登门致歉。
金署长把向校方的解释又向倪俊雄和倪玉琪讲了一遍。
金署长解释说:“为了不在正月里惊扰百姓,采取的是暗捕,天黑,弟兄们看不清脸面,没认出倪大千金和司马贤侄,惊吓了倪大千金和司马贤侄,金某是诚惶诚恐!”
倪玉琪貌似气愤的说:“就是天亮,你们也认不出来啊,我们倪家是小门小户小老百姓,奉天城里哪有几个人认识我们的?。”
金署长忙说:“哪能呢?倪家,那可是!别说是在奉天,整个东北,还有北平,哪有不知道倪旅长的?就是到了南京,倪旅长的威名那也是声名显赫。倪大千金生就贵人面相,在整个奉天城里那是光彩照人,没有不说长得好的。兔崽子们瞎了眼了,都该枪毙。只要是倪小姐和司马贤侄解气,告诉我,怎么处置这几个兔崽子,我回去狠狠的收拾他们。”
倪俊雄心平气和的打断金署长继续往下一大通的话,倪俊雄对金署长讲:“你的属下抓涉共份子,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所有人都必须理当配合。”
金署长说:“错了,不是抓涉共,是通匪,闹老大动静,就抓住一个涉嫌通匪的,我没在家,郎勇那小子胡乱干。”
倪俊雄说:“既然是你那个副署长郎勇干的,你不在家,也不牵连不着你,你也不用替他全担着了,和你没啥关系,回去告诉你的那些个杂碎,今后把眼睛都睁大点。”
金署长千恩万谢倪旅长宽宏大量,弯着腰退出了倪府的客厅。
司马吾在学校听说张三棵通匪的事情,心想:明明是我们活动走漏消息惊动的警察,怎么就变成张三棵通匪?
司马吾来到倪府的时候,金署长刚刚离开,倪玉琪把白色貂皮披肩扔在地上,用脚踩弄着,嗔怪倪俊雄:“爸,就这么放过黑皮警察了,你的女儿就值个破披肩钱?”
倪俊雄不满的问:“你说说,你想要多少钱?”
倪玉琪撒着娇说:“不是多少钱的事儿,我这口气没撒出去,堵上门欺负人,不能轻饶了他们,得让他们长记性!”
倪俊雄劝说怒女儿:“行了,你们两个做的事情,安上个涉共的嫌疑也不为过,你们难道没看过共产书籍?警察是没有真凭实据,否则,你们还能坐在这。”
司马吾插上一句话:“没有真凭实据,就是捕风捉影。”
倪俊雄看着自己喜爱的侄子,耐心的对他讲:“你们都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见识,时事动荡,思潮泛滥,年轻人想法多,容易被新思想蛊惑,我能理解。我年轻那会儿,也是满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保护一方百姓的志向当兵克敌,可是,不管你们心向谁属,都得必须明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找死的事不能干。做什么样的事都有好有坏,死了可就都是烂命一条,没有好坏之分了。”
倪俊雄是在敲打两个孩子,两个人也听得出倪俊雄话里边隐晦的意思,三个人默契的沉默起来。
司马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听说这次张三棵也被警察抓了。”
倪玉琪惊讶的问:“张三棵!那么个老实人怎么能?为什么啊?”
司马吾告诉倪玉琪:“听说是勾结土匪。大家都放回来了,就他自己被警察关起来了。”
倪俊雄略有关心的问:“就是那个勾结三家好的学生吧?”
司马吾点头应答说:“好像是传闻他和三家好有联系。”
倪俊雄说:“这年头,土匪多如牛毛,不管哪家只要是往外查几家亲戚,几乎都能和土匪搭上关系,这小子,是倒了霉了。”
司马吾奇怪的问:“怎么是倒霉呢?”
倪俊雄看着看似胸怀壮志,却又涉世极浅的侄子,对他讲:“他是莫须有的替学生们背黑锅了,没有他兜底,能放他们出来,哼!”
倪玉琪说:“那不就受了冤枉吗?”
司马吾着急了:“得把张三棵救出来,他可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
倪俊雄提醒司马吾和倪玉琪两个人:“自扫门前雪,听天由命吧,最好是你们学校出面解决,不关我们的事。记住,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不许参与其中。”
倪俊雄心知肚明两个孩子在外边一定是沾惹了涉共的事情,到底涉及的有多深,他还不知道,他现在想的就是把孩子们从这件事上立刻剥离开来,其他的,坚决不能再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