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所求的不过是儿女们平安,还望皇后仁德。”
“呵呵,”皇后冷笑道:“这就看淑妃你的选择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推开门,拂袖而去,大门再次紧闭。屋内又安静如初。
选择吗?是的,这些年来她只做了一次选择,那就是替代姐姐进宫。进宫后的每一天,她都由不得自己选择。皇上利用她处处打压皇后,当初的不负到底是负了……
若是当初进宫的是姐姐,他会这样对姐姐吗……
想到这里,脑子里一阵喧嚣,索性不去想那些没用的,如今木已成舟,估计他是要弃她了。
她走过去靠着床榻小憩,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重现。
她还记得自己初见他时,他只是个生母早逝不得圣宠的皇子,那时的他一身素衣一只萧常在城外湖心亭吹箫抒情。她就站远处一直默默的注视,一身素衣简冠,临水作曲,好不惬意。
从那时她开始关注他,直到一日下雨,她为避雨才鼓起勇气,第一次走进他的视野。
“姑娘观察在下多日。若非今日小雨,姑娘怕是依旧不肯主动现身吧”她刚进入亭子中,他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让她不知所措。
“公子莫不是看错了,小女子今日初到此地。”即便意图早已被人发觉,可她依旧嘴上不妥协。
“原来是在下多想了,唐突姑娘了。”他面露微笑微微颔首,以示歉意。之后便转身拂袖而去。
“喂!”她冲着雨中的背影唤道。
“何不等雨停了再走?”
“无妨……”男子留下这句话,身影越发在雨中模糊了,只余她在亭子中思绪万千。那日回去,她便感染了风寒,这一病倒也拖了半月有余。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半月后,自己在家中院子里小憩,竟然又见到了他。
她再见他时,他正与自家长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融洽。
见她也在,长姐忙介绍曲湘言给她认识,她看见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又很快移开,然后淡淡的说了句:
“姐妹相似,但……”不待曲湘言话落,她便抢答道:
“同胞姐妹一胎所生,何止是相似。”
那日,曲湘言走后。她便拉着姐姐追问关于曲湘言的事情。
女子闺房内,流苏帐里,传出两个女子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阿姐,听你讲了六皇子那么多事情,你们是怎么相识的,我竟丝毫不知。”她好奇的问道。
“这个啊……怎么说呢。”陈婉华单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莫不是月老显灵。”她打趣儿道。
“说来倒也奇怪,上月我与丫鬟去湖上泛舟恰巧六皇子在湖心亭中吹箫。”
湖心亭……上个月……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上个月何时?好啊,姐姐你出去玩竟然不带我,我要告诉父亲!”嘴里说着闹气的话,可接下来陈婉华的话可就让她脑子里炸开了锅了。
“我倒是想约你来着,可你那些时日不是病着了吗。”陈婉华说着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嘴里叨念着:
“也是奇了,你我一胎所生,可你的性子就是闹腾些,女孩子还是性子静些的好。”
“对呀,性子静些的好……”她嘴里也跟着念道,可是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后来的日子里,姐姐和她的谈话总是离不开他——曲湘言,当今圣上六皇子。
看着姐姐提起他时,脸上浮现的一娉一笑无不透露出喜悦和赞赏。她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为什么……若是别人自己还以争上一争,为何偏偏是陈婉华。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峨眉。但见泪痕深,不知心恨谁?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曲湘言,终究是我们无缘。
紧接着梅雨时节来临,她趴在窗前倚栏独坐,望着漫天淋漓的大雨,朦胧中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她起身去拉,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雨水,又急促的缩了回来,再定睛一瞧,窗外哪还有什么人。
“竟是自己眼花了。”她不由苦笑。
“咯吱”声响起,院子外的门开了,只见陈婉华撑着伞,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姐姐,你来了。”她唤道。
“妹妹,下这么大的雨,你将窗子开着作甚。”陈婉华说着,她身后的丫鬟上前几步将窗户关上了。
“雨太大了,又不能出门去玩,屋里又闷得慌……”她小声解释道。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忘了上次你不知道跑哪里玩淋雨回来病了半月有余的教训了。”陈婉华说道。
“再说你要是在自己院子里闷得慌,为何不去我院子找我玩。”
“前日去过,你不在……”她的话语分明有委屈,只是这委屈……。
“那日六皇子约我去崇文馆了。”陈婉华说及此,一抹红晕在脸上散开。
“姐姐现在可是有了六皇子就忘了我这个妹妹呢。”她没好气道。
“好啦,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婉华说道。
“什么好消息?钦天监测出了何时梅雨结束?”
“看你又贫嘴了,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可比那雨停,还要好上十倍。”陈婉华卖起关子来。
“那到底是什么消息?姐姐你就快些说吧!”她有些好奇道。
“六皇子过几日要来我们陈府下庚帖了。”陈婉华说着,眼里满是希翼与柔情。
“下庚帖?那不就是……”她的眼睛瞪得老大,那不就是订婚了……
“妹妹,你不替姐姐开心吗?”陈婉华诧异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很快回了神。
“恭喜姐姐,呵呵,我只是太高兴了以至于……”她说着还干笑了几分。
“想你我姐妹同岁,如今我却要嫁人了,妹妹,我出嫁以后,在府里,你要多多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陈婉华说着眼里有些伤感。
“姐姐,这是喜事,即便出嫁后,你也可以常回府看望父母。”她安慰姐姐道。
“唉,哪有女子出嫁后常回娘家的道理。”陈婉华想了想又道:
“况且曲湘言不受陛下恩宠,想必迟早是要分封藩地的。”
“姐姐可是后悔嫁了。”她调侃道。
“哪里的话,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陈婉华说到这里,面色总算又好了起来。
那日之后,陈婉华便不怎么出门,整日在自己院子里绣嫁衣。
可谓天有不测风云,陈婉华的嫁衣还未完工,就传来六皇子要娶国公府的嫡女萧芮荨的消息,也就是皇后的亲侄女。
姐姐在家中闹腾了一阵子,父亲当时很生气的说道:“他的野心是你乃至我们陈家都满足不了的。”
再后来,姐姐在父亲声令斥责下匆匆嫁了个州府的将领去了外地。
又过了几年,皇帝驾崩,他登基了,改国号为荣景,立皇后萧氏。她知道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其实她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问他,抛弃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换来一群心口不一众人恭维的江山,值得吗。
那时的她对他是怨恨极了。
可这一切就在她隔了一年后重新去河心亭时,改变了。
她依靠着栏杆,静静地望着河水潺潺不绝的流动,心里直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怎料曲湘言就在此刻出现,并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温热的吐气在她耳畔低语:
“我很想你,这些年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她眼睛不由一热,接着眼泪就掉下来,他伸手帮她擦去。
“我要娶你为妃”他轻声在她耳畔低喃:“婉华,可好?”
若前面的娶你为妃是天堂,那后面那声婉华就是地狱,有时候天堂地狱只是几字之差。
“好”她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他遵守了承诺,一月后,宫里就来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陈氏有女婉华,姿态卓越,品性突出,孝悌父母,温婉贤德,朕心悦之,今册为淑妃,位居关雎宫,于三日后迎入宫中,钦此。”
陈老将军正欲起身说明,岂料她抢先答道:
“臣女陈氏婉华,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日后。
一只凤撵停在陈府门前,她身着以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裙子带有袍,很长,裙板上绣着银凤图案,这件袖袍是司制房连日赶制的,华丽无比。一头乌黑的坠马赞上戴着彩珠链,生动有趣。旁边带有金步摇,雅观美丽。鞋子是金色的,在不大引人注意的裙下闪闪发光,原来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能嫁给他,或许这也是缘不该尽。
她在正厅拜别父母后,在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叹惜中被宫女小心扶上了凤撵,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宫门。
耳畔还不时的响起父亲的叮嘱:“日后作为如何,切莫牵连本家。”
紧锁的眉头在他掀起盖头的那刻,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