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一柄分水峨眉刺,宛如美人鱼般与白袍客在水底争斗起来。不多时,水面血色上浮,凿船的白袍客已经浮尸水面。
画舫上弩箭将落水的水贼一个个点名射杀,江面上浮尸处处,江水泛红。有飘到铁索前被铁索拦住的,也有沉了底被江水带走的。画舫划到最后一艘大船前,船上正杀得难解难分,朱武将护卫都集中到后面两条大船上,弓弩都集中到画舫上。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的局面。钱振鹏的分兵成了自家的败笔,水贼虽是凶猛,高家护卫也是山贼出身,选为高廉护卫的更是彪悍。白袍客虽是高手,无奈群战之下,这般山贼都是以伤换命的打法,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交手没多长时间,双方已经死伤惨重。画舫回攻,弩箭如雨般在水贼身后射出,两面夹击,两船搭邦,画舫上护卫纷纷跳过船去,将船上水贼射个干净。
本是水贼二打一,变为护卫五打二,还是弩箭为先,肉搏在后。有机灵的水贼早就一个猛子钻到水里逃命去了,画舫上便跳过来的人中留下几个人去控制货船,其余的人回到画舫上,画舫顺流而下,向下一艘货船前进。就这样以多打少,以众欺寡,将钱振鹏打得一败涂地。
闽江水甚是清澈,高廉扑入水中,见画舫下成玉正围着几个水贼争斗,那几个水贼背靠背,手中的板刀四下挥舞,将成玉阻挡在外围。
那鱼皮水靠紧紧裹在成玉身上,更显得纤腰一束,凹凸尽显,水靠上鱼鳞在水下显出点点银光,转动之际如一条大鱼般灵活,又如水蟒般凶猛,手上的两只分水峨眉刺便是水蟒凶狠的两只獠牙。围绕着几个水贼,来回转动,那般水贼虽是在水上讨生活,但这般凶狠的战斗却是少见,成玉虽是一个人,却将几个水贼团团困住,宛如有几个成玉同时进攻,成玉也不贪功,手上分水峨眉刺点划不一,绝不与水贼缠斗,一击之下翻身便走,那般水贼一不留神身上就会被成玉划伤,伤口虽小,但在水中无法包扎,失血速度比陆上快了很多,身体只会只会越来越弱。
一个伤痕累累的水贼再也禁受不住,一蹬腿脱离伙伴死命向上游去,其余几人见状四散开来,各顾各的开始逃命,只要比同伴快上几分便多几分活命的指望,况且那小妞未必追杀自己,这里离岸边又不远,扑入芦苇丛中便能活上一命。一个水贼命不好正向高廉方向扑来,高廉在水中虽是不如岸上灵活,但一推手,一道水箭应手而出,正击中那水贼面门,将水贼击昏过去。此时成玉分水峨眉刺下已经多了两条亡魂。
见画舫水贼逃窜一空,短时间内已然无事,两人都浮出水面,成玉见高廉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自家,目光放恣而贪婪,面上不禁飞起两抹羞红,怒道:“做贼么,哪有这般看人的。”高廉笑道:“小玉儿,你家的旗子不好使呢。”成玉道:“是你惹了摩尼教好不好。”见高廉目不转睛的占便宜,成玉不禁气道:“大色狼,占便宜没够么,都有三朵家花了还不知足。”一转身,向画舫游去,两条长腿一上一下故意打出大大的水花,向高廉浇来。
高廉却只顾盯看妙处风景,口中赞叹不已,被浇了一脸也不在意。噼里啪啦水花四射的游了过去:“喂,小妞,比比水性怎么样?难得你家少爷下回水。”成玉手扶船身,鄙夷道:“比水性,就你这样的?”高廉笑道:“前面有铁索横江,得要上岸才能解开,时间尽有,而且这般水贼也不用逼迫过甚,索性玩玩。”
手一指后方:“咱们由这开始,到这岛尽头翻身回来,先到铁索者胜,如何?”成玉妙目看了一眼高廉:“凭什么跟你比啊,又没有彩头。”高廉笑道:“输的人答应赢得人一个要求如何?”成玉一撇嘴:“到福州就各奔东西了,有什么要求好提的。高公子,你不是要勾搭我吧,家里有一个外室两个妾还不足么?”高廉笑道:“护得百花入园来,原就是男人的秉性。”成玉轻啐一口,脚一点船身,身子贴着水面直窜出去:“由船身开始,不要耍赖啊。”
看着成玉娇俏的身子在空中滑出一道完美的曲线融入水中,一点浪花都没有溅起,高廉大叫一声:“偷跑的不是好汉”,由水中窜起,脚一点船身,单凭肉体的力量,身子如被抛石机跑出的石块直砸落水面,水花四溅,画舫都向后荡出。
成玉娇笑的声音传来:“我是小女子,不是好汉来着,记得一个要求啊。”成玉在水中,优美的身姿如大鱼般滑动。高廉却是噼里啪啦的野路子,如一只狗熊在水中游动,论姿态那是远远不如了,论速度那更是呵呵呵了。成玉飞快的游到岛尖,翻身向回游动,游了三分之一,方遇到噼里啪啦的高廉。高廉本就不为胜负,索性翻身回游,跟在成玉后面。
成玉知道自家胜了,也就不再快游,索性认着江水托着自己向下游而去。高廉快游几下,来到成玉身边,变成仰泳的姿态,也随波逐流,任江水带着自己前进,两个人都不说话,看着夕阳挂在林梢。
张琳三女在船上望着水面上映出点点波光,波光里一条美人鱼般的美女顺水飘来,淡黑色的水靠在夕阳映衬下,明丽异常。张琳笑道:“今日之后,不用再麻烦相公了。麻将搭子全了。”林红袖道:“成家姐姐能开商铺,想来算数是好的,家里的账目终于有人管了,佛菩萨保佑,我终于能安安静静的看几天书了。”石可人只是安静的笑笑,她修行的是太阴元君灵宝净明黄素书,讲究的是白云出岫本无心,以有情之法行无情之路。有情无情,出世入世,维道维诚。无论现在身边的丈夫姐妹,还是将来的孩子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生命中的精彩片段而已。有情便安心享受,无情便缘来顺受,缘去不留。
高廉与成玉回到船上,成玉回房间换衣服,张琳几人就一拥而入。叽叽喳喳如同五百只鸭子在跳舞。高廉回到船头,自有护卫前来凛报损失。船上的水贼已经清理干净,高廉的护卫死了十余个,轻重伤三十余人,大都是在短兵相接时被摩尼教的白衣高手所伤。狭小的船上,固然限制了摩尼教的高手,高廉的护卫也同样受到限制,不能发挥脚底抹油神功,只能死战到底。但这一仗以少胜多,高府的护卫毕竟胜了。
一年多的时间,将这些成年山贼训练成能同摩尼教高手领导的精锐水贼厮杀,并且战而胜之的队伍,高廉在这些山贼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花。当然,死伤惨重也和护卫中参杂进三分之一的新人,让护卫的整体实力大为下滑有关。这些年幼的良家子弟都是高廉在崇安招收的新血,年龄都不大,筋骨还没有定型。这些人才是修炼基础武功的最佳人手,前途比山寨老人要广阔的多,同时这些人也如同白纸一样,比起那些被强迫加入高家的前山贼,对高廉的追随也是最真心不二。这些新手护卫在血战的同时即便受到老人的保护,死伤的人中也占了一半的比例。相对来说,战场上新人的死伤率是最高的没有错。
不过有高廉在,受伤的人只要不是失去肢体,就能轻松救治。看着死去的十余个护卫,高廉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护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苗子,不想才出崇安就永久损失了一层。这还只是摩尼教的一次普通袭击,如果摩尼教再重视几分,后果肯定不一样了。看看天色将晚,高廉索性就在这里下锚停船。
月光如水,四艘货船围绕着一艘画舫,江水轻拍着画舫,细如萧管的声音在波涛声中微不可闻。芙蓉帐暖,翠被香浓,肥白腻红,水润柔滑。成玉更衣后提的条件居然是打麻将,凭着过人的六识,高廉赢得轻松自在。成玉千金散尽,纱灯下,一件衣裳一千两。输光了衣裳后将人也输了个干净。
黑鸦大王神祠,败退回来的钱振鹏并不担心高廉的人马前来追击。除了那个用剑的白衣公子,船队上的高手并不多。如果到岸上,钱振鹏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在船上,真的是施展不开。尤其是不能用火攻,本来对付这种乌龟壳似的敌人,火攻是最好的方法,但钱振鹏最想要的是船上的货物,税关上的明细已经传了过来,清亮的好油几千近。几千匹的JX夏布,那可是能当钱用的。谁要一把火烧了,不用高廉,钱振鹏就能要他的命。谁说先天高人就不要财货了,钱振鹏能吐他一脸的口水。老子就是先天,老子依旧贪图财货,没钱就没天材地宝,没天材地宝就只能慢慢地洗练肉身,先天之气就只能慢慢积累。
还是那张桌子,王道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十二个巡江使者,就带回来两个。钱振鹏,你可真行。倒要多谢你给老夫提供这些祭品。”钱振鹏面色不变,抬脚踢了踢还在酣睡的玉爪龙成贵:“不是你放翻成贵,这帮水贼能这么没用?老夫带来的人都他娘快死光了。这小子的属下倒回来不少。”王道人一笑道:“成不成的都是你的事,跟道爷关系不大。”钱振鹏道:“成玉可在船上呢,老道,你打算放过这个机会。”王道人傲然道:“只要在这闽江上,就逃不开道爷的手。”
正说着,一个白袍走了进来:“钱爷,王道爷。高廉的船没走,就在岛那边停着。看样在生火做饭。”王道人一下跳起来:“没走,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本想放你们一马,让道爷安心修炼,不想这是自家找死啊。”钱振鹏道:“看样明天不是我们找人家麻烦,是人家要找我们麻烦。王老道,你说,你见到那小白脸,是你放人家一马,还是人家放你一马。玉爪龙成贵可被你放倒了。”
原来玉爪龙成贵本来想劫掠高廉发一笔,回到成家寨却碰到了追踪高廉而来的钱振鹏,两家都是摩尼教的下属,虽然互不统属,总归有几分情谊。这样两家的人马合成一家,准备一起抢劫高廉这只肥羊。
玉爪龙成贵定下的伏击地点是老鸦岛,这与钱振鹏不谋而合。岛上有摩尼教的暗桩黑鸦庙的王道人是钱振鹏的朋友,与成贵也有几分香火之情。在等高廉船队的时候还可以躲在屋里喝杯茶,聊聊天,没准还能请王道人算上一卦。两家人手来到老鸦岛,见到王道人,不想王道人一杯药茶将玉爪龙成贵放翻在地。
原来王道人受了圣公方腊密令,想要清理成玉,自然不会放过玉爪龙成贵。这事却不能明着干,正赶上要劫掠高廉船队一事,两兄妹自投罗网,王道人当然不会放过机会。王道人也不与钱振鹏商议,明着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放翻了玉爪龙成贵。实际上王道人不等劫船完事再动手,就是为激玉爪龙成贵的手下动手反抗。有人反抗,王老道才能扣留几个不服的壮汉作为血食,供自家使用。剩下的人手当然被钱振鹏吞并,这也是攻上船后,水贼大多虚应事故,借机逃遁的原因。
这王道人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自幼天资过人,却不得道门而入。父母亡故后散尽家财,只在江湖上飘荡,交了不少散修的朋友,杂七杂八的小道也学了不少,但真正能入道的法门一个没有。年龄渐大,向道之心不死,经朋友介绍,拜入摩尼教。
原来这摩尼教本是西域的教派,唐朝时传入中原。这中原之地久经佛道儒等几家教派的教化,这外来的摩尼教不免不对胃口,因此信者不多,传教艰难。初代教主是个胡人,将二代分为两宗,明面上为显宗,立了个汉人教主,传道不传法,只传播教义。暗地里为隐宗,立胡人为教主,传法不传道,专心修习摩尼教的法术神通。这教主只想着武力在手,必然能控制住汉人教主。不想这二三代的教主聪明过人,不但修改了教义,让教义更合汉人胃口,还吸收了很多中原的小教派入教,兼收并蓄这些小门派的功法。慢慢地大家都披着摩尼教的皮,内里僧也有,道也有,竟将隐宗挤成了支流。教中的传承甚是杂乱,却如沙里淘金般,也有道法神通,不得道门而入的散修往往投入摩尼教中。
王道人学了一脉道家神通,唤作香火炼金身,一般的道门都有,本是祭炼阴魂的法术。用香火祭炼阴魂成护法神将,可以防身御劫。这门法术分为神人鬼三部,鬼部根据祭炼的深浅将阴魂依附纸人、草人、木人幻化为护法神将显现。只是毕竟是阴鬼,不能白昼显现,还容易被狗血等破去。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却是哄骗愚夫愚妇的上好利器,所以广为流传。人部,用香火将阴魂大半阴质消除,能脱离依附物,可白昼现形,成为低级护法神将,在道门就是黄巾力士,在佛门就是护法金刚,威力大为提升,可以防身御劫。偏偏摩尼教所传并不完整,缺失这一法门。神部却是在阴魂成为纯阳后,拜章请神,或者经过人道朝廷之手,或者经过神道之手,为这护法神将请求真正的封号,成为真正的神灵。好似锦上添花,却是大能为自家转修神道的弟子准备的。
王道人学了这门法术,只有鬼部得了真传,神部得了前面一少部分消除阴质的法门。这门法术毕竟是为阴魂准备的,人身不能修炼。道家修仙之道本就是要成为纯阳之体,循序渐进消除一分阴气,补充一分阳气,人身中的阴阳二气总量平衡。王道人苦思冥想之下,如果将神部的消除阴质的法门用在自己身上,能霸道的将自家身上的阴气消除,却没有补充阳气的法门。人身之中血液中阳气最足,借鉴鬼部法门将香火变为鲜血,祭炼自身,吸收阳气。最终也能成为纯阳之体。王道人由此创出血祭练金身的法门。
这门法门毕竟是初创,缺漏之处甚多。血祭来的阳气毕竟不是自家的阳气,时刻面临泄气的问题,需要时时补充阳气。这条路一开始便不能回头,王道人也不想回头,一步步祭炼自身,需要的血量也越来越多,这一次就将主意打到高廉的船队身上。对送上门的玉爪龙成贵更是不想放过。这些血气充足的武林人在他眼中那是一支支大补药材。
看看月上中天,王道人领着钱振鹏等人来到庙中密室。推开一道暗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饶是钱振鹏寒暑不侵,也打了个寒战。走进去才知道这是庙下的一个溶洞。溶洞中白骨处处,洞壁上是骷髅做的油灯,发出惨碧的光芒。溶洞正中是一个用一排排的首级装饰着的梯形祭坛,这祭坛四面都有九级台阶,每级台阶上都摆放着首级,越下面的首级越新鲜,还能看出生前的模样,而最上面的首级已经变为骷髅头。骷髅头上黑黑的眼洞宛如盯着来人,骷髅口中似乎吞吐着阴风煞气。饶是钱振鹏是先天高手,心里都有一股凉意,跟随来的手下更是不堪,手脚发颤,上牙打下牙发出咔咔的声音。
王道人面色一沉道:“都放下吧,退出去守着洞口。”那些从人如逢大赦,丢开扛着的玉爪龙成贵的部下,跑出洞穴。钱振鹏也丢下自家拎着的玉爪龙成贵,自嘲的一笑:“老道,我也出去,反正用不到我了。”说完头也不回,跑的比自家的部下还快。王道人若有所失的叹口气,看样子这条肥鱼又跑了,王道人一直打钱振鹏的主意,一个武力相对低微的先天高手,能给自家补充多少阳气,想起来就涎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