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仓实自边城返回,见到的务相便是一派醉眼朦胧的形容。
务相模模糊糊中见到一名女子来到自己眼前,神色迷离地笑道:“我以为你走了。”
仓实嫣然一笑:“怎么会,我是断不会离开的。我说过,我爱你,我一定会回来。”
务相忽而欺身上前,吻住仓实的双唇:“我以为……你不愿再回来了。毕竟他……他与你更般配。我看得出来,他爱你爱得着紧。”
“我会回来的,我答应过你的。一切处理妥当,我便会回来。”仓实热烈地回应着务相冰凉的吻。
在仓实的爱意和酒精燃烧的驱动下,务相的头脑已经越来越趋向不清。
“你回来了,那便好,那便好。”两人衣衫尽褪,室内顿时桃色缱绻,落下一派旖旎春光。
“为我生个孩子。”
“好,只要是你所想……”
“奉池,奉池,别再离开我了。”
听到“奉池”二字,仓实便如遭雷击,顿时便觉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旋即凝固,刚刚还激情燃烧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原来,务相并不知道自己在与谁欢爱,他在意识模糊中,将她仓实当成了盐奉池!
仓实又羞又恼,自己成为了他人的替代品却还不自知,还以为务相回心转意了。本能地,仓实想推开务相,但她实在舍不得离开务相的痴缠。她知道自己无法近务相的身,只能被动地等着务相主动索欢。
仓实在务相耳旁轻语:“你爱我吗?”
“爱,我从来只爱你。”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你是奉池,盐奉池,我唯一的妻子。”
仓实不再说话,只是尽力迎合务相的求索。
“务相,若是你知道是我仓实,你还会这样爱意缠绵吗?”虽然仓实有些忿恨,但还是努力地去迎合务相。务相将她当成了盐奉池,但承着务相欢爱的,正是仓实本人。仓实施了一个术,让自己听来,务相确然是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一介神族后裔,为了一个凡人男子,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到这个份儿,心底里,仓实觉得自己不免有些悲哀。转念一想,在自己无尽的人生中,能有一名男子让自己如此倾心爱恋,倒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吃亏的倒是那名被自己爱着的男子,他寿命有限,却不能以自己的整副身心,感受到自己的这种炽烈的爱意;在与自己享受鱼水之欢时,却也旁骛他人,实在是有些遗憾。
待务相沉沉睡去后,仓实解除了那个术。她用指尖祭出一莹微光,细细地端详着沉睡中的务相。
只有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务相才能解除所有的戒备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得如此香甜。
“奉池,奉池,你为何如此绝情?为何在离去前还要解除你设下结界?莫非我们的感情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知道你怨我,你怨我只顾护着仓实。她那时失了孩子,身痛心痛,我能不多照顾她一些吗?她救过你我二人的命,拯救了巴族合族老少,我们已经欠她太多,在这个时候我若对她的苦痛置若罔闻,那我还配做君临天下的廪君吗?你还能心安理得地爱着这样的丈夫吗?”
务相后面还喃喃自语了些什么,仓实没有听清,也不想再听下去。直到睡着在梦里,务相也依然记挂着盐奉池的情绪。
仓实闭了自己的双耳,只是拥着务相入眠。在这样静谧的夜晚,能拥着自己的爱人入眠,仓实觉得很圆满。
翌日醒来,务相已不在房中。仓实轻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务相的气息,满足地笑了笑。
“织泽,替我梳洗。”
织泽看到的,是自己的主子一丝不挂的身体。她脸一红,慌忙跪下不敢抬头。
“你说,我的身体美吗?”
“美,美。”织泽低头答道。
“其实,你的身体也很美。只要有你这副身子,便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你先起来,替我穿衣吧。”织泽依言而行,但目光始终不敢直视仓实。过去她已经无数次替仓实更衣,但那时她的里衣是穿好的。而如今主子这副模样,一看便知昨夜里发生过什么事。想到这里,织泽的脸更红了,顺带着,她的身体也本能地开始微微燃烧,指尖的灼热让仓实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来你长大了,到了该享受男女之情的年龄了。”
“婢子不敢,婢子要一直伺候次妃娘娘。”织泽一慌,就要跪下。
“行了行了,你也用不着瞒我,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我说过,会找适当的时机将你推到廪君面前。你挺有想法,一般男子看不上,非得是廪君这样的伟男子才入得你的眼。也是,这样的男子,有哪一个女子不会一见倾心?你知道,廪君最宠爱的是谁吗?”
织泽有些迷惑:“不是次妃娘娘吗?次妃娘受伤时,廪君在次妃娘娘榻前守了一夜;后来次妃娘娘小……小产,廪君在次妃娘娘殿中寸步不离地守了几日。”
“呵呵,你到底还太小,并不能完全明白男人的心思。廪君宠我,只是因为我有了他的子嗣。而廪君的挚爱,是那位莫名来到这里,又神秘失踪的廪后。在朱苗时,他们就发下誓愿,此生彼此是对方的惟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廪君才纳我为次妃。”
仓实看了一眼织泽。“织泽,我瞧着你的背影,倒跟廪后有八分相似。凭你这副身材,稍稍打扮打扮,在幽暗中,不仔细分辨,还真有可能将你认作廪后呢!嗯,你的这副好嗓音,倒也跟廪后颇有些相似,有时我听你说话,未见你脸时,倒会不时将你当成廪后。若我有你这样的身材嗓音,说不定啊,廪君就会立我为后了。唉!”仓实言语中,倒像是羡慕。
正在收拾的织泽闻听此言,心中忽然一动。
“好了,今日我想自己逛逛,伺候完早膳你便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明早再来伺候我梳洗便可。”
“多谢次妃娘娘。”织泽心中暗喜道。
务相处理完政务,不期路过盐奉池居住过的殿宇。忽然觉得里面有些什么动静。
那时已是黄昏时分,殿内未明灯火,一派幽暗昏惑。
务相推开门,便觉有一片似曾相识的衣角从眼风里一扫而过。他追了上去。
追至内室,却见一名女子独坐于铺榻之上。
模糊中,务相看不清那女子的眉眼,却觉得那女子的发髻、身材、脸廓像极了盐奉池。
务相心中一动,快步上前,紧握住了那女子的双手。“你,你来了?真的是你吗?”
务相将那女子当成了盐奉池,却听到那女子娇声道:“廪君,你可真是心急啊,倒叫妾有些受宠若惊。”
务相一听,吓了一跳,瞬间放开了那女子的手,寒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一听,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便慌忙跪下,惶恐道:“妾是次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唤作织泽。今日路过此殿,见殿内无人值守,便……便……便进来想探玩一备。”
豆大的汗珠顺着织泽的脸颊滴落在地。务相良久没有再言语,那汗珠滴落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来,在织泽的耳中回响,更加剧了她的惊恐。
终于,务相缓缓开口,听声音,他的颜色似有松动:“既是次妃的贴身婢女,为何要来到这里?”务相亲自点亮了灯。
织泽暗舒了一口气,也卸掉了惊恐。她泠然道:“妾晨间伺候完次妃娘娘梳洗,次妃娘说她今日不用妾伺候。妾做完自己的事情后,闲来无事,在后宫随便逛时,不经意就走到了这里。妾知道廪后居住在此,想一睹廪后风姿。可见大殿无人值守,想来也许廪后已经另择住处,便想进来探看。”
“若你只是无意探看,为何会见我便走,还将我直接引向内室?还有,你这探看得连廪后的衣裳都穿在了身上,你这番探看,未免也探得太深入了点吧?”
明明务相脸上还挂着和蔼可亲,可织泽听到耳里的话语,却是字字如剑,剜着她的心。
织泽感到不寒而栗。
“妾不敢,妾只是,只是好奇。妾看到殿内无人,想,想试一试后宫主子们的衣裳罢了。妾只有穿粗布衣裳的命,不知道这些的华服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这样的话,织泽都觉得像是在狡辩。
“好,就算你只是想试试衣服,又为何要在见到我后,将我直接引向内室?莫告诉我你只是慌不择路。我看你脚底的章法,倒不像是慌不择路,倒像是白天已经演练过多遍,将这里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你方才引我进内室,并不是无意闯入,而是很有目的地指引!”
织泽此时已伏地哭泣,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