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茗早已到了朱苗国,在几番寻找后,她没有发现仓实。想起父亲的话,她推测,兴许她的这位仓实表妹住在王都。遂变作凡人男子的模样一路打听到了王都落离城。
萱茗手中有一只追踪蚨,只要滴上一滴自己的血,这只追踪蚨便能带着自己找到血亲者。但这追踪蚨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使用,否则,便是将它累死,也休想找到那人一根头发。而且,若是自己的父亲看到这只追踪蚨,还指不定会怎样处罚自己。所以,萱茗不可能在芒砀山使用,只能进入朱苗境内。
萱茗找到一处僻静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那只追踪蚨的身上,然后念了念咒语,放出了那只追踪蚨。
那只追踪蚨放出去了很久,久到萱茗以为又没有希望了。她正准备唤回追踪蚨再想办法的时候,那只追踪蚨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她在巴族的自留地内,难怪费这了么一番工夫。”
萱茗隐去了身形,朝巴族的自留地方向走去。她去的时候,巴族通向外面的城门还没有被完全封闭。即便是完全被封闭了,她一个神姬,想要跨过封锁又有何难!
在巴族自留地内,萱茗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仓实。找到了仓实的她却没有急着相见,而是在暗中悄悄地观察着这片土地。
仓实见到了丹耳。
“王子殿下,请问这所谓的‘瘟疫’是不是您的杰作?”
“……是的。”丹耳知道,面对仓实,他没法否认。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知道的,巴族一直是我父王的心腹大患。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灭族的天赐良机,我怎肯让它轻易溜走?我做得一切,没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若最终有人发现,也只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石离。况且,你不也是一直介怀你的巴族血统吗?除掉了巴族,你的血统认定便再也没有后顾之优了。”
“务相起了疑心。”仓实淡淡地说。“这次疫病与五十年前的那一次症状是一样的。那时的国君想借机除掉巴族,却未料巴族之人因体质原因,对此病免疫。那国君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却反叫自己染上了疫病,归了天。”
“仓实,你如何了解得这样清楚?”丹耳不解,连他这最受宠爱的王子都不曾知晓时任国君其中内幕。时任国君的死一直被说成是偶感风寒(因在王宫中没有找到其他疫病患者),未及时医治而驾崩,连带着处死了几名太医,说是医治国君不力。未曾想还藏着这样一桩秘辛。
“我如何得知,这个不劳王子殿下操心,信与不信我所说的话,却是殿下该操心的事。巴族虽自知是贱民,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是有务相这样的长老。想必你已经在朝堂之上见识过他的本事,你认为他会任你牵着鼻子走吗?”
丹耳沉默了。仓实说得确实有道理。
“殿下,你还不如想办法医治他们。碰巧医好的人,或许对你感激涕零,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医不好的,那也就是他们的命吧。”
丹耳明白仓实话里的意思,于是采纳了她的建议。
丹耳向父王陈情,如若收服巴族人心,也许可以改变他们的信仰与生活方式,成为国家的一大助力,云云。
“父君,巫咸国民因国家不睦而导致灭国之难,幸存的巴族子弟率众东走,来我国境内避难,便是受到朱苗国君的感化而来,否则,他们大可以选择其他的中原沃土。巴人助我们堪探盐泉,使我们可以制作自己的食盐而不必受其他国家的钳制,这是我们欠巴族的。况且,若是巴族因为一场瘟疫而灭族,他国会怎样看待我国国君?”
丹耳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帮助巴人的话,其间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大王子石离的反驳。兄弟两个本就水火不容。
“弟弟所言差矣。巴族贱民向来只敬祖先而不事鬼神,这便有悖于我朱苗传统,还有其他各国传统。不事鬼神向来为各国所厌弃,时日久了,这巴族终会连累朱苗的名声。区区一个盐泉堪探,难道比我们朱苗在其他各国间的名声更加重要吗?”
国君综合考量了各方意见之后,还是觉得丹耳说得更有道理,于是应许了丹耳的话,准他携带时疫的处方进入巴族的自留地。
然而,国君没有想到,暗中干着杀人的勾当,却在明面上做着“救人”的“善事”的,却是同一个儿子。
丹耳也无意真正去拯救巴族,他只是想做足表面功夫,收服巴族的人心,而暗地里,还是要瓦解巴族的有生力量,将那剩下的、好操控的力量与务相收为己用。丹耳带去的兵士,只不过是帮忙收拾埋葬尸体的,而他带去的药方也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治疗伤寒的药方,外加替换了几味药材罢了。
而那所谓的“疫病”,其真相也只有他心里才清楚。丹耳早就发现那此染疫的牲畜对巴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另想了一种办法。待巴人出现了与此种疫病一样的症状时,丹耳便派人暗中放出巴人感染疫病的谣言。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这真相被发现,因为他已经用巧妙的方法,将这种种痕迹都牵引到了大王子石离的身上。真相一旦被人发现,人们所能找到的,也只是指向石离的证据罢了,于他没有半点干系。
丹耳带着好消息与仓实再次想见。只是他们不知,他们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萱茗看在了眼里。
隐匿于暗处的萱茗,知道这丹耳王子对自己的仓实表妹心存爱慕之心,同时也听得出,这仓实确实不是个心性单纯的女子。或许,她的心中所想,极似那位她们从未见过的外祖母,心中都有一条向往权力的弦。
萱茗知道,一个手握重权的男子对女子来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不能得到这些男子宠幸的女子都会想方设法吸引他们的目光,甚至不惜以出卖贞操为代价,更何况是一个已然得到这种尊宠的女子呢?这权力能助她脱离贱民身份,从此再也无人敢低看她一眼。
萱茗有些担心,仓实会不会听她的劝,跟随巴人出朱苗国呢?她能不能放下这丹耳王子,放下对权力的觊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