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苗国境内爆发了瘟疫。
起初,这疫病的症状与伤寒颇为相似,人们也只是当作伤寒去诊治,大夫也是按照伤寒的症状看诊写方。
这其中还真夹杂着伤寒病人,于是,误打误撞地,大夫们还真的医好了几个,所以,谁都以为这“润物无声”的疾病真的是伤寒。而那些一命呜呼了的,家里人都以为是因为他们的病情严重了,病程长了,最终医治无效而导致的结果。
要说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公平,那非天灾莫属。疾病面前,众生平等。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黎民百姓,只要沾染上一星半点,便会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扩散开来。在与这“伤寒”苦斗了多日之后,这“伤寒”终于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态势找上了王宫的门,朱苗国君这一家子,自然也未能幸免。
起初被感染的,是国君最小的一个儿子,一个很可爱的小王子,而这小王子是丹耳的同胞弟弟,所以,他们两兄弟就像国君的两颗眼珠子。宫庭太医们也是按照治疗伤寒的方子诊治、抓药。但那小王子却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身体每况愈下。眼见着往日胖嘟嘟的可爱小圆脸瘦得只有巴掌大了,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也已经失去了灵动的光泽,虚弱不堪。
国君大发了雷霆怒火,限期让太医们诊断出问题,然后对症下药,否则,万一小王子不治,他们便都得做了人殉。
求生的意志面前,人人也是平等的。这太医们,哪怕是活了一把年岁、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也都想抓着这生命的尾巴再活个二三十年,甚至企盼着焕发第二春。于是,在国君这以人殉相逼的巨大刺激面前,尽享荣华富贵的太医们终于完全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君王恩宠,他们也由此爆发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终于有一位大胆的太医上告国君:“陛下,据臣下多日观察,这场涉及广范的疾病,似乎不是普通的伤寒,而是疫病。”
国君的神情不甚明朗,而是轻描淡写地问道:“观察了这么多日,这就是你们的观察结果?你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是疫病?”
那大胆的太医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首先,便是要确定这病症的原因,如果是疫症,那便要想法找到源头,才好对症下药。”
“那么,”国君依旧是一副听不出喜怒的嗓音,“你们打算何时去追根溯源、对症下药?我的儿子,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容你们去思考追根溯源、对症下药这件事了。”
太医心知,如果再像呆头鹅一般在这里与国君做口头表达,国君迟早会让自己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于是立即表态:“臣等立刻去办。”
“那就快去吧。”国君语调平板。那太医忙不迭地退下了。
所幸,太医们发现,这场疫病是由一种感染了疫症的牲畜引起的。国君便派遣军队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扑杀,同时下令关闭了城门,禁止一切人员出入。如若不是宠爱的小儿子染上了这种病,国君怕是也不会这样大手笔了。
太医院内也传出捷报:有人发现,这场时疫与五十年前暴发的一场疫病症状极其相似,当时还留有处方。太医们心一横,心想左右治不好小王子的病也是个死,等同于剜掉了国君的一颗眼珠子,还不如死前拼一下命。于是,他们拿死马当活马医,按那张方子替小王子诊治。
起初的几天,那小王子的病并不见好转。更令人惊惧的是,本来那病只是“润物细无声”般慢慢蚕食他的身体,结果太医们按照那方子诊治之后,小王子的身体情况便“飞流直下三千尺”,日日夜夜咳得让人心惊胆战,还时不时地陷入昏迷之中。国君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这下,不仅是太医们,连伺候小王子的一干宫人也是悬着一颗心,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这也的确是众生不太公平的地方:染病本是一件平常的事,能不能医好也并非完全由人力所能决定。但国君的小儿子,你若不能从冥主手里抢过来,那你便是罪无可赦。
到了最后的那一天,刽子手已经各就各位,太医们被从小王子的殿内直接提进了刑场。国君还算厚道,念在各位积极想法诊治小王子的情面上,没有让他们活着为小王子陪葬。
就在刽子手们扬起手的那一刻,小王子的一位宫人连滚带爬地闯进刑场,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贴身内官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冲破了卫兵的阻拦,顾不得礼节地将一份国君的手谕拍到了监斩官的面前,却由于过度奔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监斩官下令释放所有的太医。
在冥界大门口转悠了一圈的太医们,一下瘫软在地,有的还被吓得当场小便失禁。
原来,他们找的方子没有错,所需的药量也没有错。只是,那小王子病了这许多时日,身体过于虚弱,猛一摄入这药,有些不太适应,便出现了更加严重的病症。也亏得这小王子平日里淘气得紧,喜欢在宫里各处上蹿下跳,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儿香,最终扛住了这猛烈的药性,奇迹般的一下子好转。
也亏得那天国君守在小王子的床前,准备送这眼珠子似的宝贝儿子最后一程,却听见儿子睁开了眼睛,甜甜地叫了一声:“父王,儿子饿了。”国君心下狂喜,想到那群倒霉催的太医们还在刑场等死,便连忙在一片丝帛上写下了手谕,连代表国君的玺印都来不及拿,只是摁了自己的指印,便叫小王子的一名贴身内官拿着速去刑场救人。
国君的一颗眼珠子保住了,太医们颈项上的那大颗珠子便也得以保住了。
国君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便派遣太医到各处,带着方子,在民间培养助手,以帮助他们为百姓医治疫症;派遣当地官员及士兵,给穷困户发放免费药材。慢慢地,这疫病止住了传播的苗头。
且说那些被捕杀的牲畜,有些没有被焚毁,却悄悄地出现在了巴族的自留地。
做这一切的人做得很巧妙,这些死掉的牲畜是被分散在各家各户的,是以,巴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王都内城的瘟疫刚被扑杀,却从巴族自留地内传出了瘟疫出现的消息。国君下令封闭巴族自留地进出内城的城门。国君此举也存了让巴人悄悄地就此灭族的心思。反正瘟疫是天灾,巴族众人是死是活,与他这国君也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