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河神君看着女儿,神情肃穆。
盐奉池心里直打鼓。“父亲,我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奉池,不是你惹了麻烦,是麻烦要来惹你。”盐水河神君叹了口气。
“父亲,我不明白……”
“奉池,在我们盐阳的西北方有一个叫朱苗的国家,你知道吗?”
“这个我清楚,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那朱苗国的丹耳王子有一名十分宠幸的女子,她名叫仓实。这个仓实来历并不简单。”
“你们的母亲唤作未纳。”芒砀山神君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神君夫人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曾经与自己育有一女的男子,这个已然成为了一个称呼的夫君。
“我的……我们的……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的母亲?”正要来寻母亲的萱茗听到父母的谈话,不由得驻足,躲在母亲的房门外仔细地偷听。神君夫人知道自己是被他夫君的父亲、前任芒砀山神君夫妇收养,但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自己的母亲又为何要将自己送与他人收养。
“这涉及到天神族的一桩秘辛,还与朱苗国境内的巴族有关。上一任的天帝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一直仗着自己是长子的身份,以为下一任的天帝之位非自己莫属,便骄纵轻狂,又因为自己是神族,不把其他种族放在眼里。他终因不满自己的水君之位而引发大洪水草菅人命,并以三千生灵作引,做出傀儡,上演了一幕人间战场的戏,以引得美人一笑,讨得了那位女子的欢心。三千生灵灰飞烟灭,且灵魂再也无法进入轮回,而他做这一切,只为博得一人欢心!他的这一行径,也触怒了人族,也终使上一任天帝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册立了小儿子为储君,待他羽化后,这位储君便走马上任了,就是现任天帝。而他的那位同胞兄弟,却心怀怨怼,最终以下犯上,与他的弟弟打了一仗,那一仗可谓是风云变色,苍生凋敝。那兄长擅做傀儡,让弟弟吃尽了苦头;又因为他的傀儡需以生灵作引,又让无数人族受尽噬心剜骨的痛苦,最终灵魂无法入轮回而致灰飞烟灭。最终天帝以折损五员神将的代价将他打败了,并杀死了他。但他的魂灵在被囚禁前发下毒誓,要让自己的后人为他报仇雪恨。天帝知道他的胞兄娶了一名人族女子,他对她极尽恩宠,也许她是天上地下唯一入得了他眼的异族人。他还为她不惜逆天,改了她的寿命,只盼与她长厢厮守,到头来却……我扯远了。这女子就是巴人未纳。用生灵做傀儡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她想做天后。她也不想想,以她这样的心思,怎配母仪天下苍生!”
听到这里,也不知是因为给女儿疗伤伤了元气,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神君夫人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
神君只是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
“那时,这未纳已经身怀六甲,按理说应该留在神族内。但众神都觉得她心思过于歹毒,天帝便在她生产之后,以她与胞兄的婚姻未知会天族众神、晓谕四海八荒为由,判决婚姻无效,留下了她的孩子,而将她逐出了天族。当年留在天族的女婴,被天帝送交了我的父母抚养,就是你。而那未纳所怀身孕,其实是一卵双黄。第二个孩子,隔了一月之久才出来。这女子名叫哀希,她长大后给朱苗一户贵族做妾,生下了仓实。而预言上说,这仓实将会给盐水河神女带来灾难,而襄助她的,正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神君夫人的脸色越发惨白。“神君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大人这样拐弯抹角,叫妾身听不明白。”
“夫人想来绝顶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萱茗腹诽着:我还不明白!可是父亲半天没再多说一个字。萱茗正要失望地离去,神君开了口。
“也罢,我就把我的意思挑明:虽然那仓实是你的外甥女,但有未纳这样的血脉因缘,想必也长着一幅蛇蝎心肠。那仓实算是我的亲戚,但我却不想她给我们神族带来什么灾难!告诉萱茗,这段时间别再往凡间跑,也别再往镇山跑。我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阻止仓实出朱苗。我不知道萱茗最近干了什么事,但我确定,她绝对没干好事!如果你想要萱茗好,便好生劝劝她,留在府里静心养性。”说罢便神情冷峻地走了出去。
萱茗一惊,急忙在父亲走出来之前隐去了身形,收敛了气息。
萱茗听见母亲喃喃自语:“提血脉干什么?还不是提醒我我当初是如何算计那神姬的!也不想想为什么我要算计她。你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我在你身边几千年,你却从来只当我是你妹妹。你我都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你始终都不曾把我当你的爱人。你并非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就爱着你,可你总是用那冷漠疏离的笑容拒我于千里之万!我不知道,我哪一点不如她!你倒是告诉我,我哪一点比她差了!”萱茗听见母亲嘤嘤地哭了起来。
萱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想进去安慰母亲的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萱茗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像是安慰母亲,又像是对自己发誓般:“母亲,我知道你不愿意我重蹈你的覆辙。我不会,我一定不要这样。”
萱茗却不知,如若她当时进到了母亲的房间,母亲一定会力劝她留在府里,不要出去乱跑。他们那时都不知,即使她不去找那仓实,仓实也会遵循命运的轨迹来到盐水河,只是,萱茗的命轨会完全不一样。
情火燃烧出的仇恨,蒙蔽了萱茗的双眼,让她的命轨发生了她没有想到的变化。
“奉池,那女子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不仅如此,我担心她还会给整个盐河带来灾难。我要去朱苗国剪除这一隐患。”
盐水河神君神情肃穆。
“父亲,你是说你要去……杀了她吗?”
盐奉池听得实在有些心惊,她不相信一向温和敦厚的父亲会为了一则不知哪个年头的预言而去杀死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父亲,我不相信你会在意一则不知哪个年头的预言。朱苗国的一个我们素昧平生的女子,怎么会给我们带来灾难?她只是一个凡人,而我们是神。难道您还会担心一个凡人能给神族带来灾难?”
“奉池,你知道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性子。这段时间,我的心里总是感觉不安,这几万年来,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奉池,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这一次,我一定得除掉这个仓实,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这盐水河众多生灵。”
盐奉池知道,父亲性子虽然一向温和,但是,一旦他做了决定的事情,那是一定不可拂逆的。况且,自己的父亲对任何生灵一向亲和,别说杀个人了,就是一只蜉蝣因自然规律朝生暮死,都会引得他的唏嘘哀叹,而盐水河的众多生灵也因为父亲的治理而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父亲,如果你一定要那女子的性命,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不愿一向亲和的父亲双手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盐水河神君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盐水河神君知道,如果不答应,自己的女儿也会自作主张的。
或许这样也好。事关女儿,让她自己去解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