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秋猎,乃是自然规律,百姓要随着季节生产活动,皇家也要如此,所以,每年秋时,朝中会举行巨大的秋猎,为期半月。这是定制,自有一套规章,不仅是我,连后宫中的妃嫔,亲信大臣也都是要同去。
连暠本来就跟有瘾一样,三天两日跑去狩猎,这下好了,瞌睡遇到枕头了,早早命人筹备秋猎。
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去,本来这些天,蓉儿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一想起来狩猎,我大腿就直打颤。那些小兔子,小鹿多可爱,干嘛要射它们,就算射不到,踩着小花小草也不好呀!
我以前去内蒙旅游的时候,曾骑过马,那畜生可比电视上高多了,看起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而且欺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一上来马,它就蹦跶,最后虽然没把我甩下去,但也吓得它够呛。幸好蓉儿是不会骑,所以我不担心我要上马。
不过,后宫的妃子们却因为着秋猎兴奋不已,小蓉儿这些日子在宫里,早闷坏了,嚷嚷着骑马,而且据她自己说她颇擅骑术,听说别人都不会,还说要教授众人。其他人虽不像她这样高兴去骑马,但是出去能见着连暠也是高兴的,就算见不到人,也当是一次外出旅游,所以,一个个都早早准备好了。
不过,到了猎场,她们就发现打错算盘了,因为阿岚朵也一起来了。以前,阿岚朵一般随侍在崇政殿,大家见不到她。此时才知连暠对她颇为信任和倚重,他每日都是要去狩猎的,阿岚朵就随着他,两人整日同进同出,她甚至住在连暠的帐中。
有一次,周美人壮起胆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借口送汤水要进连暠的御帐,居然被阿岚朵挡在帐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进去。回来就跟我这哭诉,说什么一个侍女不讲她放在眼里,众人本来不忿她私自行动,此刻听了她的遭遇,立刻调转矛头,跟着添油加醋斥责阿岚朵不分尊卑。
可是,我也没法子呀!同为男人,我明白连暠为什么喜欢阿岚朵,本朝女子,从小被教导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怀畏惧,学的也是琴棋书画这样的雅致的技艺,要不然最多也是女红针织,制衣绕环,以至于一个个都是花一样娇嫩,想着以柔克刚。她们的骨子里觉得自己是一株凌霄花,总是要缠绕着一颗大树才行。
这样的女子所说能满足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但是,一个个都是这样,就无趣了。
阿岚朵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或者是一种独立的气质。她不会周朝女子那些琴棋书画,但却擅医术,而且武艺也不错。据说连暠在云州之时,他在战场上厮杀,阿岚朵就负责后勤事务,扩建营地,医治伤员,助他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要调解父兄和大周士兵的冲突,士兵们心里都敬重于她。
可是,我依然觉得她不该跟着连暠来宫里,宫里面的事不是战场那样非黑即白,简单明了,不适合她,而且她在这里无根无基,唯一依仗的只有连暠,这个复杂的地方会把她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而且阿岚朵这样没名没分,总不是长久之法呀!
这日,小蓉儿大早就兴冲冲地喊着叫我们一起骑马!大家当她是小孩,大队狩猎自然不带她,我们这些人又不会骑,她一人也是无趣,就怂恿着我们骑马。
我本来不想理她,可是见她小孩家,劝了大家几日,无人应她,委屈的快哭了,便想着做做样子,让她高兴。
其余诸人见连暠一直带着阿岚朵狩猎,心思也活络了,想着若是学会骑马,说不定能跟着一同去狩猎。
早有人牵来一排马供我们选择,这些马不是那些高头大马,看起来光滑溜溜的,脾气也温顺,一帮女人在聚在一块,就跟鸭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说这匹马肌肉松散,定是生过小马,另一人又说今日衣服宽松,不适合骑马,吵吵嚷嚷,居然把营帐内的连暠给引出来了。
我大惊!为毛他今天没去狩猎呀!他径直向我走来,我一阵眩晕,我就知道我看见他就头晕腿软。
美人们见了连暠,就像苍蝇见了蛋,一个个都变了,一个个都是满目含春,作出一副羞怯的样子,巴望着他瞧见自己,可是也没人敢轻举妄动,连暠却没理她们,只是冲着蓉儿问:“皇后今日也要骑马吗?”
说完他竟然亲自去牵了一批枣红色的马过来,看样子是要给我骑,我现在真想冲他比中指,妈的!
见我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旁的红袖急了,直接拉着我,把我推了上马,又在我耳边嘱咐:“娘娘可要把握机会。”
我又是一阵眩晕,天,我就知道我对骑马过敏。
我以为他也要上马,与蓉儿二人共乘,没想到他却拉着缰绳,在场上溜了起来,口中说:“蓉儿,你幼时摔了马,心里便对骑马有了畏惧,现要消除这畏惧之感,就需慢慢的骑在马上,体会这骑马乐趣,等心里有了兴趣,再重新开始学。”
他这话说的也有理,可是我只感觉脑袋怎么越来越沉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奇怪,这种感觉像是没吃早饭去军训一样,可是我早上吃了不少,而且,我此刻也没有进行什么消耗体力的运动呀!
连暠一直在前面拉着缰绳,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一开始,我还听得清楚,到后来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累,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我想我应该是病了!终于眼前一黑,只感觉自己倒栽葱一样从马上摔下来。
完了,脑袋着地,不会把人摔傻吧!
————————————————
不知睡了多久,我终于悠悠醒来,头却还是疼得厉害,我的天,我刚刚不会真的摔到脑子吧?会不会得脑震荡?
红袖正好端药进来,见我醒了,面上一喜,道:“小姐醒了,身子可还难受?”这丫头只要得意或是惊慌时,便会叫我小姐,毕竟这个称呼,她更熟悉。
“我摔坏哪了?太医怎么说?”我没空回答她,忙追问。
她却一脸得意:“小姐没有摔伤,当时小姐突然摔下来,皇上就在一旁,见小姐不对劲,立时回身抱住了小姐,又将小姐抱回帐内,当时皇上的样子极为担心呢,立马传了太医瞧病。”虽然连暠抱我这件事我很反感,但是我没受伤,还是松一口气。
我刚忙打断她:“我怎么会突然晕到,太医来了怎么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问她。
红袖忙上来替我揉,说:“太医来了,可是看不出什么,只说大概是没休息好。”
放屁!我自己都知道突然晕倒不是小毛病,老子活了快三十年,就算是有一回,顾着打英雄联盟,在网吧不吃不喝坐了28个小时,出来也只是觉得腿软而已!
看来得回了宫,得叫陈凡素给我看了。除了她,别人我也不太放心。
众人那日亲眼见我从马上坠下,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来慰问。我只好应付她们几句。连暠都前来探望,并嘱咐我注意身子,回去后定要陈奉御仔细查看。
皇后病了,狩猎之行自然匆匆结束。
翌日,狩猎队伍就起程返回。一回了宫,我便打发小六子将陈凡素召来,我总觉得蓉儿这病有蹊跷,得好好看一看。
我将狩猎之时我坠马前的感觉一一描述,连那几日吃了什么都告知于她。可是,陈凡素搭上我的脉,却不想以往那样淡定了,脸上的表情却晦暗不明,而且额头越皱越紧,看的我实在难受,恨不得拿个熨斗将她的眉间熨平。
好一会,她才收回手,俯身回道:“启禀娘娘,微臣医术低微,只怕查不出来,需家父为娘娘诊脉。”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以她的医术,她居然查不出,难道我得了什么罕见的疾病了嘛!
我示意她退下,待没人了,忙问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宿疾?你好好想想,小时候有没有生过什么严重的病?对了,你不是摔过马吗?是不是摔倒脑袋了。”
蓉儿也有些慌了,忙道:“没有,我自小身子就好,那次坠马也是摔伤了腿。除了那次小产,我连病都很少生。”
那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为名动江南的陈奉御,这老头年纪不小,胡子都有些白了,眼神却依然锐利,也颇有几分书生之气,而且他们父女长得挺像,只不过,这相貌长到女人脸上,只怕不能说美。
不过,我现在没心思关心他们父女的长相,忙伸出手,让他为我把脉,自古以来都是男女大防,故而红袖在我的腕处搭了一方帕子,我顿时怒了,立马甩了那破玩意。妈的,老子现在都生死难料,还跟我来什么遮遮掩掩,要是把不准脉了,谁负责?
那陈奉御见多识广,见我如此,也没有多惊讶,便搭上了我的腕处,我不安的咽了口吐沫,紧张的盯着他的表情,可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异常。
“本宫没什么大碍吧?”我实在等不了了,追问。
他收回自己的手,平静的说道:“回皇后娘娘,娘娘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