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我做什么,这消息便自然而然的传到我这里。第二天晚上,连暠又醉醺醺的来了,看得出,他非常高兴,躺在榻上,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许多沈不知的事情。
原来我这个堂弟还真是个复合型奇葩人才,这小子,鬼主意多,胆子奇大,可能继承了祖上的好武之风,向来不爱读书,连兵法之书都不看,只酷爱实践打仗,据说他两三岁时,听见城外面拼杀之声,就喜不自胜,竟高兴的鼓掌。而且他为人颇有谋略。有一回,漠北朝廷叛逃来一位高权重的高官。他呢,因为得罪了他们可汗,全家都被杀了,他只好拼死跑来青州投诚,就是为了保住这条命。
可是怎么处理他确实个麻烦,无非也只能从他嘴里知道些那边的情报信息,我朝是万万不会重用他的,谁知道投诚之事是不是个陷阱?
可是,那边却不放过他,那个年纪虽一大把,据说长着红胡子,且好勇斗狠的部落联盟首领可汗,平日没事还要来找茬呢?现在,他要杀的人居然投了敌,自然是不甘心,直接拉了五万兵马堵在青州城外,命沈运把人交出来。
这个叛将现在已是无用了,但也不能随意交出去。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双方是敌对势力,不能你让我怎样我便怎样,而且,收留这个人也向其他意欲投诚的人表明我们有保护你们的实力,也有保护你们的意愿。
这也是一种分化敌人的手段。
可是,五万大军守在门口叫嚣也不是办法,终归是要解决的。沈运实不愿为这么个叛逃之人损兵折将,朝廷已下令不可将人交出去,纠结数日,想着必要一战的。但是青州守军不过两万,沈运这边正发愁不已。
可是沈不知却同其父说他有法子不必损兵折,就能让他们乖乖回去。
沈运自然不信小儿之语,随手打发了他。手下一副将眼见并无良策,劝说:反正也别无他法,不如听少爷一言。沈运这才允他开口:他命所有军队回城,所有高阶将领更是不可随意出城,每日只派低阶将士巡逻,更派人将此消息传报其城池的守军。
过了几日,那边竟然也没动静,原来红胡子也没打算大动干戈,原计划在城外寻摸寻摸,抓几个高级将领,然后大家来一个换一个,公平合理,童叟无欺,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可是,沈不知识破了他们的计策,让他们徒劳无功。
这下,红胡子终于怒了,一个字,打!
许是他运气不好,那年冬天不仅来的早,而且奇冷,居然早早的结了冰,沈不知命士兵将水倒在城墙上,马上就结成冰墙了,滑不溜丢,上也上不来,打也打不成。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免了一场祸事。
这小子奇葩之处,还不仅如此。他一直十分好奇,漠北之地的风土人情和地形地貌。作为青城将领的儿子,他自然是能看到那些地图和资料的,可他却不满足。总觉得目前资料不详尽,也有许多错处,非要亲自实地考察一番。
这事何等危险,他老子当然不答应,他居然不告而别,带着两个手下,自己去了。
这下不要紧,可受了洋罪,要知道,那地方不是终年不化雪的苦寒之地,就是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漠。终年不化雪之地虽寒,无非多穿件棉衣,还有雪水可喝。一望无际的大漠才是难捱,他横穿大漠时,还迷了路,没吃没喝,饿的不行,只能捉了蝎子,烤着吃,至于没水,只好自产自销。最齐的是,三人居然全须全影的回来了。回来后,便不眠不休将数月见闻记下。
听了他的传奇事迹,我都艳羡不已。连暠此刻虽模模糊糊,话都说不清楚,却也说此人实在难得,不拘一格,胆大心细,却又是一片风光霁月,乃是光明磊落的人物,上天真是眷顾我们沈家。
连暠话没说完,人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意。我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他明明说过,不会重用沈家,却对我这个小堂弟如此赏识,不知何意,难道为着这个人才,他要改变主意了吗?
大清早,我才用了早膳,正在喝茶,听见外面红袖又为着一件小事,责罚外面的小宫女,连带着连一心,也挨了骂,一心聪慧,向来是要避其锋芒的,也不言语,默默听着。我正要出言,却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连暠的用意。
哈哈,我都觉得自己是天才!
像蓉儿这样的家族,虽说现在在朝上显赫,所依凭的还是祖上留下的爵位。有朝一日,他们可能不受帝王恩宠,家族却仍有超品的爵位,换个皇帝,依然有机会东山再起。不像那些无根基的人,就算今天在朝堂风光,但他的子嗣却未必有这番能耐,待他故后,家族也就慢慢凋零了。
但是,这个超品的爵位是香饽饽,满朝上下不过而而,除了开国皇帝身边那几个打江山的老臣子,就只有两个以死报国的将领才为后代挣下这么份基业。所以,大凡公侯之家,子嗣们无不争抢这个金饭碗,就跟皇子争储是一样的道理。
一般公侯有爵位之家,爵位自然是嫡长子继承,但架不住有的嫡长子比较愚钝,次子出众且有野心,也架不住爹娘偏心,故而,这些家庭里也少不了纠纷瓜葛。好像有个公侯之家,就是这样,父母偏爱幼子,长子又不服,以至于弄出一大堆难看兄弟相争之事,丢了自家脸面,最后捅到上面,先皇一怒之下竟将他们家的爵位褫夺。
蓉儿的父亲自然是嫡长子,自然是名副其实爵位的继承人,可是只要连暠故意打压沈家大房,流露出将爵位转给二房的意思,那样沈家兄弟只怕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太平了,他们自己只怕就内斗了!那这个家族慢慢的也就衰落了。
其实,要我说,根本不需这么麻烦,沈家惦记的无非是蓉儿生个太子出来,他们好安安生生的做个太子母族,但这个孩子一天没出来,他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这边还理不出什么头绪,夏语冰又出事了!原来她一直在养着胎,待这孩子终于稳住了,她便出来走走,毕竟怀了孕也要运动,有助于生产嘛!
便趁着一日天气晴朗,出来走动走动,就上了御花园一座景观小桥,本来不过五六台阶的桥,摔不死人,她一路走下来一直没事,就当踩到最后一个台阶时,那石阶许是因为年头久了,踩上去居然脱落了,将她摔倒了。这一摔,换了旁人,肯定没事,可是她这个孕妇就不好说了。
旁边的内侍宫女的吓坏了,赶忙将她抬了回去,一面请了太医,一面派人通报我。
得!我还得对她负责。
待我去了昆玉殿,太医已经诊完了脉,幸好孩子没事,她呢,只是微微扭了脚。我这才稍稍安心一些,狠狠的斥责一旁服侍的人不尽心,重重罚了几个人,然后转而闻言询问她身子可好?可有大碍?
可是夏语冰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老子为她忙前忙后,又是安排太医,又是准备吃喝,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紧着她。她一句谢谢都没有,太医走后,她仍是冷冰冰的说她要休息了,言下之意便是要送客,完全没有感恩的心思。
我登时大怒,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那块肉,老子非教训你不可,等你卸了货,老子再跟你算账。
你,最好给我生个儿子!
这个夏语冰,论姿色不如秦水暖,论才情不如苏卿欢,真不知道她那里来资本的这般骄傲,夏虫不可以语冰,果然是人如其名。
咦,我这不是在骂自己嘛!
————————————————————
皇后带人走后,乱糟糟的昆玉殿终于安静下来。夏语冰摆手示意殿内服侍的诸人退下去,现在就只剩下锦心一人。
锦心见夏语冰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担忧道:“娘娘现在觉得身子如何了?可是不舒服?”
夏语冰有气无力道:“我现在无大碍,只想清静一会。”
锦心道:“婢子有一事不明,娘娘为何对皇后如此冷淡,自娘娘有孕来,皇后娘娘事事操心,饮食药物无不尽心。若是得罪了皇后,只怕她会……”言至于此,她住了口。
夏语冰冷冷道:“你当她是好心吗?她不过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罢了,若是,我诞下女儿,也就罢了;若是我诞下皇子,她毕夺了我的孩子,到时,只怕我的性命不保。”
锦心登时大惊:她生性单纯,从来不知世上有如此狠厉荒诞之事。此刻听来,一时吓得全身发抖,皇后娘娘自小产后,可能无法身孕,此事全宫皆知。可是她竟然想抢夺自家主子的孩子。若是真的如此,那该如何?
她慌道:“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她想要我的孩子已是司马昭之心,只是最另我心痛的是,陛下他竟然……”想到连暠的心思,夏语冰实在痛难自已,他居然对自己一点情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