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消了蓉儿意欲冲动之举后,我终于默默叹口气。说大话容易,实践起来难呀!我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哪有什么法子搞定此事。
本来想着能不能去游说沈老头让他出面,可我才说出口,蓉儿就否了,她说她爹定不会参与此事的,她也不想将家人扯进来。
我正一筹莫展,外面通传陈奉御来请脉。我现在正发愁,没空理她,吩咐内侍打发了她。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赶紧又叫了回来。
我屏退众人,一脸兴奋问道:“陈奉御,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假死之药?”
她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我仔细解释:“就是一种服用后能让人暂时出现死亡症状的药物,完全没有任何脉搏心跳,待服用解药数个时辰后,人又会复活过来。”
“闻所未闻。”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
我差点被她噎死,不过,看她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在骗我。
什么呀!我以往看那些穿越的小说,都有假死之药呀!没有这样的药,如何助她逃出去。
我连着愁了几日,和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正是四月初十。我愁得恨不得将头发一根根拔下来。
连红袖和一心都看出来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她们,说不定她们会有法子。我琢磨了半天,还是告诉她们了,现在换我们三个人一块发愁了。
“不能去求老爷嘛,老爷是重臣,他的话,皇上或许会听。”半晌,红袖才说了这么句废话。我懒得理她,一心替我道:“娘娘不想将大人牵扯进来,而且皇上已经发了旨意,无法更改了。”
“要是有个长得跟公主像的人就好了,就可以假装公主了!”红袖听后,无奈的说了句。
废话,天下哪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不是双胞胎!就算是凑巧有人跟公主长得像,人家愿意去替公主和亲吗?找死呀?
一心听后,却面色有异,似乎有所隐瞒,见我望向她,她才开口道:“公主身边有个叫九微的侍女,同她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一心向来稳妥,便道:“你的意思是偷龙转凤,李代桃僵,叫九微假装公主。”我思忖半晌道:“可是一个婢女,就算容貌有几分相似,可气质仪态可骗不了人。”
“娘娘到不必担心,那个九微并不是宫中的侍女,他本是前锋将军的独女,是公主的伴读,父亲在北疆战死,家族凋零,才入宫为婢,可是太后娘娘对她颇为看重,她虽然名义上是宫女,反而像公主的姐姐一样管教公主。凤阳宫内的侍女都以她为尊,说起来比公主还像公主呢,如果她愿意,却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她会愿意替公主和亲吗?这可是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向红袖道:“你先叫她来看看。”
前些日子,朝盈公主私逃出宫,凤阳宫的宫女内侍都被送到了内侍省问罪,似乎她们都受了刑罚,九微此刻脸上还有伤口。
我仔细瞧着她的脸,一心的话果然不错,这个九微容貌却是有几分像灵儿,尤其是眉眼之间,而且她全无侍婢卑微的样子。她年纪比朝盈要大,加之出生将门,有几分沉稳大方之气,到真有几分公主的威仪。
当初,蓉儿沦落在外面,连暠便用玉衡来假扮她,不也瞒过众人了吗?
老子今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九微假扮朝盈和亲。说起来,要比玉衡假扮蓉儿更容易。宫中许多人识得蓉儿,所以玉衡只能称病不出。南越可是没人见过公主。我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这丫头,愿不愿意为灵儿牺牲。若是她不肯,那我可真没法子。
我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不安的等着她的回应。
不想,九微听了我的话,无一丝犹豫,郑重回道:“回娘娘,婢女愿意,婢女深受太后大恩,无以为报,如今能以微躯报娘娘的恩情。”
“你可想清楚了,你去南越和亲可是一条绝路,如果被发现,那就是欺君罔上,你必死无疑。就算侥幸不被发现,南越王已年届六旬,怕是活不了多久,你不多时恐怕会守寡。皇上必不会管你生死,到时只怕会幽禁终身。”
她郑重的给我磕了个头,道:“回娘娘,奴婢想清楚了,等奴婢到了南越后,行大婚之礼后,便自尽而亡,南越之人担忧公主之死激怒皇上,必不会上报此事,到时也不会有人关心公主的真假了。”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坚定的回望着我。
我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不是骗我的,她此刻说得出,将来也必然做得到。
我惊呆了,眼睛有些湿润。不仅是我,连红袖和一心面面相觑,这时我才明白,这是时代,跟我所生活的时代不一样,这个时代,人人被教导忠孝仁义,虽然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但却有些人,他们记着别人的恩情,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去相酬这份情意。
我吸了吸鼻子,道:“好,本宫会安排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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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计策定下来了。可是如何执行呢?怎样才能让九微替灵儿和亲去呢?
启程的时候肯定不行,说不定连暠还会装模作样亲自去送公主,只能到了半路将她换走,要是在宫外换人,便需要别人来执行,我是不能出宫的。叫红袖去吗?好像不太合适。说起来,按剑最合适,她武艺高强,又有谋略,曾经多次出宫执行任务,正是最佳人选,可是我此时仍无法完全相信她。若是我将计划告知于她,她转头告诉连暠,我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除了她,我身边并无得用之人?
公主和亲外邦是大事,礼部专门派了官员来处理此事,因为连暠曾说过让我替公主筹备陪嫁之物,所以礼部官员便将陪嫁单子递上来。我借机跟他们拿到了和亲队伍的路线图。此此随队的官员一位是礼部的官员许显程,他专门负责和亲的所有大小事务;另有一位乃是赐婚使,毕锡,这个毕锡娶得是连暠的一位姑姑陈国公主,这种大事,还是需要一位身份尊贵的人来压阵的。我打听过了,许显程并未见过公主,那个毕驸马,也只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灵儿几次。
我为公主安排八位从未侍奉过她的人做陪嫁侍女,灵儿这一路都要穿着礼服,坐在宫轿上,盖头蒙面,别人肯定不会瞧她,出发三日后,便到了安州城,晚上定会歇在那里,只要提前将九微安置在那里,便有法子将人换回来。可是,谁要为我执行这个任务呢?
想了几日,想的头都大了,就按剑了,总要赌一把的。
我命红袖将她传来,她请安后,我也没让她起身,自顾自喝茶,一盏茶后,她面上仍无异色,我才缓缓的开口道:“本宫有一件事,想让你去办,不知你能不能办好?”
“请娘娘吩咐。”
“可是,这件事不能让皇上知道。”我试探道。
她却没有惊讶,回道:“替主子办事,无论成败,俱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好,”我起身道:“你当日说在暗卫便忠于皇上,来这里边忠于本宫,本宫信你。”接着我便将我的计划告诉她。好家伙,她居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听完我的话。
“本宫的意思,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接下来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进行的,反正第二天的时候,她和九微都不在了。
我将这许多事安排好后,便去将计划告诉灵儿,让她见机行事,嘱咐她一些细节。没想到这丫头听了我的话居然满脸骇然,怔怔的愣在那里。显然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筹谋这么一个计划,她没有胆子去执行。
我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当日你说你宁愿一死,也不愿和亲南越,现在我费心费力为你筹谋,甚至九微甘愿为你而死,你却畏惧了,难道这比死还难吗?”
她终于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才木然点头。我有些担忧:这丫头,不会成为我这完美计划唯一的败笔吧?
终于到了出嫁的正日子了,连暠果然来送行了,既是公主和亲,那么便是国事,礼部自有一套规程。后宫的妃子们也随我来了,我作为位份最高的女性,有机会进入为她特制的轿子道别,我又一次嘱咐:不要让任何人瞧见她,也便同人说话。就算随行侍女,也别同她们说话。
辰时一到,和亲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我却越发不安了起来,将计划又从头到尾琢磨一遍,应该没有什么纰漏吧。小蓉儿见我失魂落魄不安的样子,以为我不舍朝盈公主,邀我去御花园逛逛。我这会没心思理她,打发了她以后,转身回了昭清宫。
脑子里一直想着偷龙转凤的事儿,进殿的时候没留神,一不小心踩空,我就跟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拥抱,幸亏我当时闭着嘴,否则非得磕掉大门牙。那才好看呢!
红袖和一心忙将我扶起,搀扶到榻上后,我便将她二人打发下去。
我揉揉还有些疼的下颚,道:“妈的,明明刚做了好事,怎么就没好报呢,真是!”
蓉儿却回我:“做了好事未必就有好的回报。”
“那倒也是,好心不一定有好报,我第一次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还是逛超市的时候,我把身上的钱都花了,就剩下一块钱坐公交了,结账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拉下一包口香糖,我就追着给她,结果把我自己的那一块钱给丢了,害的我呀,只能拿着银行卡又去银行取了100块钱,然后又在一家蛋糕店给我姐买了两个马卡龙,换了零钱才回了家,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敢好事了。”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件往事,我津津有味的给蓉儿讲起。
“你姐姐,你对她很好吧?”
“好不好,我不知道,自从那个事情发生后,我姐打完我左脸,我赶紧把右脸递过去;出去旅游的先给她买礼物,她结婚的时候我把我两年攒的钱给她让她买房。”我曾经跟她说过姐姐吃一瓶感冒药的事。
“你是愧疚吗?那事并不是你的错。”蓉儿安慰道。
“嗯,我长大的时候就明白那不全是我的错,可我已经习惯了。现在好了,她得全还回来。”说起家人,经不住有些感慨。
她疑惑不解。
“你想啊,我是男人,我活着,我父母的养老肯定归我管,现在我死了,她就得承担我的责任。其实这样挺好,我呢,又不是有出息的人,我特别怕我四五十的时候因为拿不出父母的医药费而让他们等死。”不知为何跟她说起这些。
“我看你很是聪颖,并不比我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差的。”蓉儿赞道。
“那时因为我投胎在你身上,如果我附在一个要啥没啥的人身上,我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从古至今都是拼爹的时代。更何况,我毕竟学过五千年封建史的,人呢?总是面对过去是圣人,面对未来是盲人吗,你晓的吧?”
“事后诸葛亮。”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几天后,按剑终于回来了,瞧她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就知道事儿成了。我心里这个美,总算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做了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