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暠的身子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他累极了,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可脑中却乱糟糟的,他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的脑中一会浮现父皇盛怒的脸,大怒道:太子荒淫无耻,奸辱母妃,不配为人,将他拖出去砍了。一会又出现九弟的脸,他大笑着喊他去骑马。
身旁终于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他在她身边睡着了。她全身酸痛,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与喜悦。
她终于成为了阿原哥哥的女人。她转过身,看着熟睡的阿原哥哥,他的额头,饱满而光滑,浓重的眉毛,她小时候一直觉得阿原哥哥的眉毛像苍劲有力的隶书画出来的,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她要把他的样貌刻在心间。
在她四岁的时候,就见到了她的阿原哥哥,祖父说阿原哥哥他很聪明,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她不知道什么是太子,她只是喜欢这个长得漂亮的哥哥。她喜欢他抱着自己偷偷去看灯,喜欢她带着她一起去骑马,还让自己抱紧他的腰,喜欢他记着自己的生辰,特意为自己选了礼物。那时候,朝阳公主还曾打趣:水暖长得这般漂亮,将来嫁给太子好不好?
可是,有一天,她却听说阿原哥哥要大婚了,要娶沈侯爷家的长女,这门婚事早早定下了,乃是过逝的太后亲赐。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受,喘不上气,心像是被拿走一块,不痛,但却空落落的,难受的厉害,说也说不上来的滋味。她连着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祖父忧心不已,请了太医也无济于事,最后她竟因为虚弱,晕了过去。
很多年以来,她一直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长大后,她才明白,她早已爱上了他,他仿佛是她的一切。
可是,她也慢慢听说东宫里的情况。她知道阿原哥哥很喜欢沈家的那个女儿,他们相处的很好。她却一点都不难过,甚至真心为他高兴。
后来祖父死了,她本来很难过,但知道祖父将自己托付给了他,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慢慢的,自己长大了,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美,都喜欢她,她想,他应该也会喜欢自己吧!她卑微的希望长大后,可以做他的侧妃,得到他一点点爱,她就满足了。
九皇子的爱慕,贵族少年们的追捧,她不是看不见,但就是半点也无法牵动她的思绪。
可现在,就连如此卑微的希望都破灭了……
她挣扎着起身,身旁的人还在沉睡,轻轻地为他抚平皱着的眉头:此生有你陪伴,哪怕只有一夜,足矣。
阿原哥哥,现在我要为你去做最后一件事。
连暠醒了,身旁的人已经离去,自己一个人躺在榻上。他不能留在这里,若让别人发现,明日恐怕就是腥风血雨,他匆匆起了身,却发现留在床榻上的殷红的血迹。明日父皇临幸她时,会不会发现,到时她如何应对,此事会不会牵连到他,刚刚发生的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使他全无往日的心计谋略。
清晨。
春天的第一场雨,竟下的这样大。数个时辰的大雨将街道清扫的干干净净,连空气中也没有一丝污浊。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不时从房檐低落的水花声。
小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雾蒙蒙,根本瞧不清前路,远远的却又有马车的哒哒的声音传来,待马车近了,才看清是一辆青布马车,那马车拐到一条小巷,停在一个小门前。车夫跳下马车,放下小凳,撑着伞,小心翼翼的将车上的人扶下来。那人虽被一身浅绿色披风裹着,却仍能看出是一位妙龄女子。
马夫轻轻的敲开了门。里面打开一条小缝,认清来人后,才开门迎接,一位下人装扮的男子。看来这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侧门。
刚刚睡醒的侍女为客人送上茶水,男主人却突然暴怒拍桌,茶杯掉了下去,摔个粉碎。
侍女受到惊吓,赶忙跪倒在地。客人却笑笑,让她下去了。
客人蹲身将刚刚摔碎的碎片一一拾起。男主人愤怒的握着她的手,拾起的碎片又掉了下去:“水暖,你不要做这个。”
连星平日里那张俊朗飘逸的脸上带着怒色,有几分可怖。水暖看着他,手轻轻附上他的脸。她知道,自己如何可以让这个男人发狂。
男子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这一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用力回握住她,激动的说:“水暖,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再也不见他们。”
她抽离自己的手,轻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去到哪里,九皇子,水暖今生得你厚爱,无以为报。”
“我不会让她临幸你,侮辱你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突然阴狠的说道。
他本是世间最单纯的人,虽身在皇家,却他无心权势,整日里除了弹琴,就是喝酒,父皇斥责他不学无术,他却一点不在意,照样我行我素。
可是他最在世上最亲爱的母妃,那个不受宠的可怜女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圣驾,终于要走了,临终前仍期盼见父皇一面,遣去的宫女迟迟不归,榻上的人,眼含着泪,抻着最后一口气不肯走,终于听见脚步声,挣扎着起身,他赶忙将她扶起来,却原来并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遣去的宫人回禀,皇帝正在崇政殿议要事,内侍不肯通传。怀中的人终于还是走了,带着满腔的遗憾和泪水。
他为母妃整理仪容后,亲自来到了崇政殿,通报母妃过逝的消息。可龙椅上那个人听了后,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痛楚,只沉吟片刻,将一应后事交由皇后处理。母妃的品级低,是不能陪葬的,连葬礼极简单。她死后,生前所居宫室也要交还重新分配,还是皇后顾念他母亲新丧,将遗物交给他。那年,他才七岁。
短短月余,这个女人在这个皇宫生活过的痕迹就被抹除了,好像她从不曾来过一样。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不愿再见父皇兄弟,甚至连宫里的宴会也不参见,只同以往同自己交好的太子有些往来。
直到后来遇见了水暖,他一见她,便念着她,放不下她,他有时也暗笑自己同那些登徒子一般,觊觎她的美色。他甚至知道水暖的心中只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