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甫一落地,便站定身子。见自己处在一密室内,面杂乱堆放着些枯枝败叶,药味甚浓。心想这或是梅姑收集药材的储藏室。
此时,铁手才发现自己这番劳顿折腾,竟有点困了。便索性睡上一觉再说。
一觉醒来,细细看这密室,周围壁上凿得些许密密小,孔,本是用来通风透气。现在竟也透进微光,想必已是天明。
腹中又空,铁手便入定打坐,排除空念。可是不知为何,总是隐隐担心,不知那梅姑现今如何对待珍儿?
插入悟出“百味千轰”桥段。
不知过了几日,梅姑迟迟未送米水,铁手倒也不吭声,只一味修蓄内气。
这日,铁手见壁上小孔外的微光渐逝,密室内又是一片昏暗。却听得上面传来男女声音。
“药圣”
“我自知中毒太深,要那通天草何用!我去了也罢,只是仙子你……,故骗你一道上山求医。”
“凌廷,你这是何苦,当年若不是为了拿到冰棺,你也不会误中奸计,服了那还童果。”
“梅医圣,你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想除了你,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或许救得誉书。所以想请你下山。”
“笑话,我凭什么救个不相干的人!”
“梅医圣,得罪了。仙子,我知你素不喜欢强人所难。但这是唯一机会!快,趁我还有点气力,我们一同带她下山。快啊!”
一阵打斗声哗然而止。
只听见梅姑道:“便是绑我去,我若不愿又能如何!”
“呵呵,那我便管不了,但我想留你在那一年、五年、十年…,终有一日你会医的!”
密室里的铁手听到这些话,知道梅姑情况不妙。若梅姑被带走,救治珍儿更无机会。
铁手着急,便使出“百味千轰”,只见一阵气雾过后,铁手已站在众人面前,刚好隔开两伙人。
铁手看见梅姑已坐在地上,嘴角一丝鲜血,显然受了点伤。对面站着两人,一个中年女子眉目如画,却面无表情。另一个男子,是个侏儒,大头小身。
“你是谁?”水凌廷道。
“在下铁游夏”
“不认识”水凌廷道:“若时相,一边凉快。”水凌廷边说便要过来。
“你试试看”铁手按着他的手臂。
水凌廷惊讶道:“你的力气倒是利害,不知道武功如何”
二人便脚步不动,动手起来。水凌廷不愿水阴姬面前向人示弱,便道:“若不是为了找这破蜀山,耗去我等大半气力,怎会如此?”
水阴姬见势不妙,便甩袖过来,铁手一手抓住,打斗一会,难分高下。
水凌廷又想伸手去抓梅姑,却没想到一老丈凌空出现,梅姑一按壁上开关,出现一密室,水凌廷被老丈打入密室,水阴姬惊讶飞身进去救他,却不想密室门被关上。
铁手正要和老丈说话,却不想被那老丈一指点中穴道。
梅姑道:“师叔,替我看着他,我回内室运功疗伤”
那老丈看了铁手一会道:“孽缘啊。你为何不答应她,这样便救了你家娘子,要知道她与你家娘子一般是个苦命人。”
铁手道:“一诺千金,我已答应前辈,绝不说半字”
“哎,这样吧,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完后,你自会分晓”那老丈道:
我叫臧行难,外人都称我蜀山松叟。我有个师姐叫虞蓁楠,又唤作妙衣善人。当年我师姐一次下山行医,救了西北武学世家的上官闳,二人有了感情,私下相会,不想被我们的师父玉芦真人(柯仪琳)发现,我那师父最恨男女之情,便狠狠教训了上官闳,把师姐拽回山中,不久我师姐却发现自己珠胎暗结。她便假意与师父打赌,若她能炼出生生造化丹,便不许干涉她,师父或者想自己也不过只炼出一颗来,便允诺。虞师姐便自己关在一山洞里,放言说不炼出绝不出洞。而我们的师父见她如此坚持,自己也加快炼制。本来师父之前已炼出一颗,按理说不会麻烦,却不知当时她也是诸多巧合,而当时所试药材不下千种,配比更多,而又要考虑节时变化,甚是麻烦。故此师父她老人家也闭门专心研制。而我负责她们每日饮食用度。
不料在师姐生产当日,那女婴哭啼声,引来了师父,师父本就年事已高,一怒之下,竟归西去了。师姐和我十分懊悔,但丧期未满,也就是不到半年,师姐便撇下我,独自带着孩子去找上官闳。我十分沮丧,因为这些年我始终默默在关心着她,没想到不出一月,她竟带着孩子回来,我欣喜万分,却发现她有些变化,只是我不敢问,怕她又走了。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原来这一年来上官闳已经娶了妻子,生了男孩,那男孩子竟比师姐之女还稍大些,而师姐脾气高傲,未对上官闳说出实情,也未让他与女婴相见。
师姐自此后便封山不出,我建议给那女婴取名字,师姐却冷冷不应,我说不如叫虞知易。她也只是点头不语。那女婴慢慢长大,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以为是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二人只以师徒相称。
本来便如此也好,不想十二年后一日,上官闳竟带着他儿子上官剑雄上山,原来他们遭恶人袭击,上官剑雄为保护上官闳而受了重伤,师姐自是不见。后来上官闳苦苦相求,师姐便恶语相讥,不想那上官剑雄竟是个有骨气的,他说宁死也不低头,师姐被他激怒,竟把他关了起来,用毒针痛刺和极苦的药折磨他,我却知道这也是另一种疗法,虞师侄见状不忍心,被师姐打了巴掌,更令她在师姐面前“折磨”上官剑雄。
上官剑雄伤刚好,他父子二人便被师姐撵下山,我们却都没想到,虞师侄此刻心中便对上官剑雄表现出的勇气与胆识另眼相看。不久师姐去世,上官闳闻讯后便每年都带着上官剑雄上蜀山祭拜,我虽恨他,却也觉得便是他的错,而他之后十五年每年都坚持上山,可见他倒有些悔意。而一年上官闳和上官剑雄竟没上山,(即上官剑雄28岁时)虞师侄便提出下山去看上官闳。
我只好陪她去上官闳家,其实我觉得虞师侄毕竟是上官闳之女,这蜀山上,师姐去后,便只是我和师侄二人,我又不打算收徒,她其实也不小了,可心智却还是个姑娘家。将来便剩她一人如何是好?而上官闳虽对不起我师姐,但为人倒也正直可信,其实我是打算让她认了上官闳。
却不想那上官剑雄新婚不久,不想与人比武竟中毒死了,正准备下葬,虞师侄如天打雷劈,她不信,竟跑到棺材旁便激动下晕倒。我将她救醒,她看着面前的新坟,像个痴傻之人默默流泪,久久不肯离去,我见状不忍,便告诉她,这是甦鸩毒,若是有人用换血大法,可能解的了毒,但也要那人是活的才行。
虞师侄竟双手刨坟,我们把棺材挖出来,她细细诊脉,欣喜告诉我,上官剑雄竟还有微微脉动。她执意用换血大法,救了上官剑雄,可虽解了上官剑雄之毒,却未知是否救得活上官剑雄,而虞师侄换血后身体虚弱,我便带他二人回蜀山。
之后的事,便是孽缘,一年后上官剑雄终于醒来,虞师侄在我的调养下也渐渐恢复,他二人竟生出段感情,上官剑雄竟想带着虞师侄回家,说要娶她,而虞师侄也不在乎上官剑雄已经有了夫人。二人执意下山。我不肯却又不能说出实情,怕虞师侄刺激太大。只好把虞师侄关了起来。
他二人趁我不备,竟私自出逃,再也没回来,待多年后我找到虞师侄,这才知道她在江湖上到处寻找上官剑雄好几年。我劝他不听,只好陪着她,还好不久便见到上官剑雄,上官剑雄被刺伤后跌入山崖。她痛哭昏厥,我便把她带回山中。”
那老者道:“前事已表,其实这么多年,我陆陆续续也觉得上官剑雄不会那么轻易寻死,或许只是隐姓埋名,躲着虞师侄,其间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过问。只是她用情太深,我不想她再受刺激,你不可告诉她她的身世。”
“老人家,我已知道。只是如此说来,便是找到那上官剑雄,又能如何?”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想那上官剑雄对虞师侄的感情必是淡了,只是怕她纠缠个不休。不如让他们直接面对,谈个清楚,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这。。。这样吧,我下山去找那老人家,我会尽力试试看能否请他来一趟,若他实在为难,我也不能强迫。”
“好吧”
铁手下山后,一路赶往望夫崖,不日取道苪州城郊,已是午后,早已饥肠辘辘。突然间乌云压天,焦雷阵阵。他见前方有处集市,便下马买了几个馒头,又解下水袋,吃喝起来,顺便休息一会。
却听得旁边人群聚集一团,有人骂道:“你这臭叫花子,还敢偷鸡,被抓了个现成!给我打!”
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又道:“快赔来,不然再打一阵报官去,看有你受的!”
却又看一白衣公子走进人群,轻裘缓带,神态甚是潇洒,看来二十三、四岁年纪,狭长的桃花双目斜飞,面目俊雅,显得风流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商贾家的公子哥,他用手中纸扇拨开人群道:“大伙住手,这鸡多少钱,这锭银子可够买?”
那人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立马笑逐颜开道:“够了够了,也不知你这老头什么造化,竟有人给你买鸡吃,便宜你了!”
旁边的人却不干了,纷纷道:“我家前几日也丢了一只老母鸡,说不定也是他干的”、“还有我家”…
白衣公子对那人道:“这样吧,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如我再拿一锭银子出来,你给大伙分去便罢了,不然便是送官,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好好”人群渐渐散去。
白衣公子又说道:“老人家,这酒家便在城中不远,不如我叫人把这鸡宰了,做成八珍贵妃鸡,请你喝酒。”
“那么做费时费力,我老叫花子没那口福,不如随便找个空地,生个火现做烤肥鸡便是。”
“那倒简单,我便会”
“哦..呵呵呵”
铁手此时已起身,走了过来,原来他听到这老叫花子的谈话,有几分熟悉,心中一动,莫非是那山洞中的“野人”前辈。这么过来一瞧,果真是他,如洞中所见一般,一张国字脸,满脸浓髯,头发稠密而杂乱,粗手大脚,一身衣服破烂,东一块西一块地打满了补丁。手执一根墨竹短杖,背上负着个杏黄色的大葫芦,脸上一幅馋涎欲滴的模样,看是去倒真像个馋嘴的老叫花子。
铁手正要开口,那老叫花子也瞧见他,便赶紧对那白衣公子道:“快走”。铁手只来得及道:“老前辈…”老叫花子已一手拿着鸡,一手抓着白衣公子的手,瞬间遁溜走了。
他的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看上去并不像轻功卓绝之人那样半空飞升,只是他跑起来,却也不见他步伐快多少,只是感觉在他脚下,好像路变短了??
铁手的身法在四大名捕中并不是最出色的,加上路况不熟,跟了一会却不知人去哪了。正踌躇不定时,却闻到一阵飘香远远传来。嗯?是烤肉味道。便循着香气而去,看到一处灌木林里,架起了简易的烤架,那烤架竟是用老前辈手中的墨绿老竹杖,老前辈与那白衣公子都在,那公子把烤鸡取下,正要将鸡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鸡翅膀给我。”
两人都吃了一惊,那老叫花子道:“哎,到底又被你寻到了,便分你一点便是”,当下撕下两只翅膀,果然连着一起扔给了铁手。自己又撕下半只鸡,风卷残云的吃得干干净净,一面吃,一面不住赞美:“妙极,妙极,十几年了,也没吃到这般了不起的叫化鸡。”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用小树杈叉起剩下的半边鸡也递给了他。那老叫花子谦道:“那怎么成?你这孩子忙活了半天自己还没吃。”他口中客气,却早伸手接过,片刻间又吃得只剩几根鸡骨。
他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这样好吃的鸡,很少下过肚吧?也亏你这孩子乖,我才有着口福!”
又把那墨绿杖取下来道:“老叫化身无分文,难得公子高见,身边只有这么一把拐杖,倒也结实,也不怕火。虽换不得什么钱,但拿去孝敬家中老人也是不错。”说着便递给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摇头不接,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那乞丐神色尴尬,搔头道:“这可难啦,我老叫化向人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今日却吃了这样一只好鸡,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这……这……”
白衣公子呵呵一笑,说道:“这便了得?我家两位厨子,一位原是扬州名店“西厢庐”的主厨;一位是来自襄阳“明月楼”的老师傅,会的一手“江南十八怪”。我与老人家投缘,若不嫌弃,便与我去洛阳一趟,保管日日饮食不重样、住的舒坦。”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来,你有甚么心愿,说给我听听。”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道:“在下平日四处闲游,虽武功平常,但也羡慕高人武学,只是自觉并非习武的材料。一时间倒也没想法。”
那乞丐大喜,叫道:“你这孩子实诚,不像有些人实在讨厌。只是我一把老骨头,风餐露宿,这样倒也自在。”
铁手面露郝色,不言语。
白衣公子道:“对面的朋友,贵姓?”
“在下铁游夏”
“哦,莫非是六扇门的铁游夏?”
“铁某早已卸职。”
“久仰大名,在下是洛阳曼陀山庄的霍竞雄。”
“曼陀山庄?啊,据说贵庄的染料和胭脂水粉甚是出名,行销全国及西域诸国。”
“老人家贵姓?”
那老叫花子道:“我叫做剑藏峡。”
“老人家,我见这铁捕头找你,必是要事相商,恰好我也有事先走。我这有块印有貔貅图案的铜章,是我庄上与全国各分理处的信物,日后只要到任何一家“怡人胭脂铺”或“怡家绣布坊”,出示这块信物,报上我的名号,自然有人好生接待。”
“好”
“告辞,后会有期”
铁手道:“前辈,这年轻人看似风轻云淡,毫无在意,可刚才烤鸡时候,我看他趁你不备,却用尖石试了你的墨绿竹杖。”
剑藏峡说:“那或是他觉得我的墨绿竹杖不怕火,甚是稀奇。好奇罢了。我试过这年轻人,觉得他倒也实诚。”
铁手不好回驳他,便道:“在下不愿绕圈子了,只想知道,梅姑与前辈…”
“莫要提。我就怕你终究守不住秘密,便挪了个窝,谁知道你还是找来。”
“我并非因为我家娘子在她手中才如此,不错梅姑前辈是要我来寻你,但我并未答应,而是受他人所托,要事相告。你认识松叟吗?”
“知道。”
“你可知道当年他阻挠你和梅姑之事,并非上一辈之故,而是因为你和梅姑是兄妹之故。”
剑藏峡淡淡说:“没想到他也知道此事,看来你也知道不少。不过其实我早已知晓,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躲着她的缘故。”
“哦?”
“前尘往事。罢了,趁今日我有兴致,索性都告诉你。当年我与梅姑情投意合,我二人决计下山后,在半路上的有间客栈遇见父亲大人,这才得知原来息葙自杀之事,而父亲因息葙重伤月容的孩子,为表歉意刚把磬雪送入周家。我告知父亲我和梅姑之事,但息葙因我之事而死,我心中确实难受,打算等丧满后再议娶梅姑。孰料当晚,客栈来了伙武艺高强的贼人,之前梅姑虽救回我一命,可惜我的武功已大不如前了。梅姑为保护我,右臂被割伤,我父亲正好瞧见却面色大异。之后他找我,竟跪下求我一事,务必答应。我大惊,天底下哪有父亲给儿子下跪的道理,便忙口应下。他说是他的过错,原来妙衣善人当年来找他后,临走前到底气不过,便说他们的孩子被她弄死了,她还嘲笑说那孩子右臂与父亲一模一样有个红豆大小的三叉胎记。其实他也一直觉得梅姑与妙衣善人长相几分相似,但他宁愿相信是师徒长期相处缘故。仔细一想,又问过梅姑生辰八字,推算起来时间颇为相近。”
“我当时震惊,觉得天都蹋下来。我不想让老父亲为难,也无法开口对梅姑言明。我便留了封信不告而别。没想到,梅姑接连三年都在找我,竟也给她碰上了,我只好骗她说我的家族是武功世家,传到我这辈碰巧我又是个以剑为生的人,虽她救了我,可我功力毕竟大减,活着觉得也没面子。我要摒弃一切欲望,专心练剑。她说她可以陪着我一起修炼。为让她知难而退,我只好狠心嘲笑她说,若她能在武艺上胜过我再说,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练剑起来,进步神速,只是多次比试后还是输给我。最后一次,是四年后,这次在望夫崖上她和松叟找到了我,我见她形容交瘁,言语偏执,心中十分忏愧,一时心软便让她。她欣喜若狂,要扑过来说道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心中大惊,猛然想到万万不可。她见我此状,也大怒道她不求我心中只有她一个,也不求名分,只要呆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为难的?更挺剑刺我,我见松叟在场,便下定注意,趁机顺势飞落山崖….”
“前辈,我知你心中一定忘不了梅姑,否则不必如此。”
“是的,这么多年,我宁可孤身一人,置老父亲和女儿不顾,一来是觉得负他们良多,不如便当做没我这么一个人;二来是我无法接受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了。你这次来,我倒也知道她还康健,不知道这脾气是否更大了许多?”
“梅姑前辈身体倒不错,只是苍老不少。松叟老前辈让我带一句话,问你是否上山道明一切,断了念想。”
“哎,我原本以为若她当我死了,时间一久便也就罢了。我无颜与她再见,便是道明,却也太迟了…”
“如此一来,铁手便向前辈告别了,我原本担心你不知兄妹关系之事。”
“你无事可求?”
“现在没有了,前辈保重。若要我带话,我可以转告。”
“没有…”
“告辞”
“嗯”望着铁手背影,剑藏峡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