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邙山,诗雨的心也跟着飞出去了。
那天从京城回来,路过邙山脚下,她看到路边开满了奇花异草,很是漂亮。如果能移植一些到院子里,也别有一番味道。诗雨心随意动,没事的时候就带着采依往山下跑。
可怜采依从小在王府长大,虽然是丫鬟,却也没这么折腾过。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诗雨每天上山下山跑的不亦乐乎,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快活。
这天,她在山下玩了半日,采了许多野花,临走时,还在山下的小溪中捉了条大鱼,这意外的收获让她很是开心。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把花儿装进竹篮里交给采依,自己拎着鱼,一路小跑上了山。
刚过了长廊,便感觉今天别院里安静得出奇。夜昭正在驻华苑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他看见诗雨回来,低头叫了声“少夫人”,然后赶忙使劲朝她使眼色。可叹诗雨神经粗大,并不明白其中深意。
她匆匆跑过去,甚是熟稔地对笑道:“哈哈,我说怎么没在前院见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呀!你瞧,我今天居然捉了条大鱼!晚上让许大娘给咱们弄一锅鱼汤喝,你可算是有口福啦啊哈哈哈!”
夜昭听着诗雨爽朗的笑声差点背过气去,他偷偷地向月亮门里瞄了一眼,顺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诗雨这才发现夜昭脸色有异。她顺着夜昭的目光向月亮门里瞄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她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鱼也撒了手。她一手抓着夜昭的袖子,一手颤颤微微地指着站在影壁前的白衣男子:“朱,朱,朱友贞?”
男子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向她。
未等他开口,他旁边穿粉色衣服的小姑娘便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四哥,她,她居然叫你猪,啊哈哈哈……”
朱友贞满头黑线。
他走到下巴快要掉下来的诗雨面前,拎起地上扑腾的鱼,满脸戏谑地道:“看来这段日子夫人过得很舒心啊。”
一听这话,诗雨连连摆手:“呃,没有啦,这是从花园里的湖中钓的。今天我和采依经过花园,我不经意一看,发现居然有条这么大的鱼,正好我闲来无事,就把它钓上来了。呃,呵呵,呵呵呵…”她干笑两声,自己也感觉没有什么说服力,连忙拽了拽夜昭的衣角,“是吧,夜昭?”
“啊?啊。。。。。。”夜昭也傻眼了,要是让少爷知道少夫人这些天每天上蹿下跳,不仅差点拆了厨房,还每天偷偷下山出去玩,他这个护卫也算是干到头了。“啊,是啊,是钓的,是钓的。我也寻思呢,湖里这么大的鱼,平日里我们怎么就都没发现呢,还是夫人细心,呵呵呵…”他胡乱诌了两句,悄悄瞄了眼朱友贞。还好,朱友贞脸上并无异色。
“哎呀,夫人,你跑那么快干嘛呀,等等我呀!”采依的声音响起。天色黯淡,她小跑着进了院子,也没看见门口有人,有没成想今天会这么热闹,一头便扎在朱友贞身上。
朱友贞气定神闲地把采依拉开,顺手从她身后的篮子里拈了一支野花,望向诗雨:“唔,夫人嫁进来后,连山下的野花也上山了。夫人不会告诉我说,这野花也是咱们府上花园种的吧?”
诗雨一下傻眼了。完了。
采依也躲到诗雨身后不知所措。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审犯人似的了,你看看把弟妹吓成什么样子了?!”倚着月亮门看热闹的绿衣女子笑呵呵地走过来,拿过朱友贞手里的鱼看了一眼,冲着夜昭和采依一递,说:“正好我们还没有用晚膳,让许大娘把这鱼做了吧,再弄几个小菜。行了,这儿也没你们什么事儿了,都下去吧!”
夜昭和采依如蒙大赦,接过鱼飞也似的溜了。只余诗雨站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显得十分尴尬。
绿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对朱友贞说:“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娘子呀,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一看,你们二人还真是有些夫妻相。”
诗雨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还好夜色渐浓看不出来。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冒牌的,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朱友贞不置可否,伸手摘下散在诗雨发间的草叶子,“这是长姐溶月,快还不拜见姐姐。”
诗雨早就听说朱友贞有一姊三妹,未出阁的洛霞和逐云她已经见过,这长姐溶月还是头一回见,想必刚才叫朱友贞四哥的粉衣女子应该就是二妹凝星了。
她乖巧地朝溶月深施一礼,叫了声“姐姐”。
朱友贞瞪了一眼倚着影壁笑嘻嘻的凝星:“你这丫头,都嫁了人了,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过来拜见四嫂!”
凝星笑嘻嘻地跑到他们跟前,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瞧瞧,刚成亲就这么护着,我看你倒是被嫂子盯得死死的了!”然后冲着诗雨俯身拜了拜,“妹妹凝星拜见嫂嫂!”
待走到近前,诗雨才发现这一身粉衣的女子和她年纪相仿,虽已出阁,却仍是稚气未脱,显得十分可爱。虽然说话间口无遮拦,却更显天真。诗雨觉得甚是喜爱,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别客气,我看咱俩年纪差不多,你叫我诗雨就行啦!”
凝星笑得更欢了:“四哥,你这夫人真是有趣呀!”
朱友贞笑了笑,招呼大家说:“好了好了,都别站着门口了,既然诗雨已经回来了,咱们就去前院用膳吧!”
说着抬脚欲走。
“既然都已经来了驻华苑,干嘛还要回前院呀,咱们就在这儿随便吃一点好啦,叫许大娘把饭菜端过来就好了嘛!”凝星建议道。
诗雨和朱友贞脸色都有些难看,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她们姐妹二人请进了屋里。
诗雨最近把山上的花花草草搬到了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种,蔫蔫的堆在墙角。刚制备的大缸突兀的摆在院子中央,她还没来得及下山去荷塘挖泥。她从山里摘回来晒着的药草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凝星边走边咂舌:“啧啧,嫂嫂你的院子倒真是别致……”
诗雨闻言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今天她的院子会来这么多贵客不是?
说话间四人进了屋里。 没过多久,采依便过来说,许大娘已经把晚膳备好,问各位在哪里用膳。
朱友贞吩咐采依让许大娘把饭菜端到驻华苑来。
诗雨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凝星一眼瞧见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些小玩意儿,她顺手拿起一个孙悟空的脸谱,“咦,嫂嫂,你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诗雨一看,那是上次去京城才买的时候买回来的脸谱,昨晚她把自己的宝贝都拿出来看了看,后来太晚了也没有收起来。
“噢,那是有一次在街上看见的,觉得很可爱,就买了一个回来,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啦!”
“真的呀,好啊好啊!”凝星大喜,将脸谱收了起来。
“嗯,这个玉坠子也好漂亮!”
“嗯,是吧是吧,这是我在苏州的时候买的,不过这个不是玉质,是苏州特有的雨花石哦!”
“雨花石?好漂亮!”
“嗯,喜欢了就送给你啦!苏州多的是,等我回去了给你多挑几块!”
“恩恩!”
两人聊得甚是投机。
过了一会,饭菜上桌,许大娘还备了一坛好酒。溶月还特地做了几碟精致的小菜带了过来。诗雨在梁王府吃过她亲手做的玫瑰糕,知道她的厨艺甚是了得,今天一尝,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她想,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向她讨教讨教。
几个人连吃再喝,竟也无拘无束。
其间诗雨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朱友贞,发现他一直满脸温和,看不出任何不耐,在别人眼里,他们二人仿佛真的是对神仙眷侣。她心底不仅十分佩服他,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这出戏演得如此出神入化,看不出破绽。
吃到一半时,夜昭过来,俯在朱友贞身边耳语了几句,似是军中又有紧急的事务要处理。朱友贞没有多做耽搁,中途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