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完电话,也好奇地跟了出去,寻着吵闹声源找到了一户站满人群的宽敞院子外,看起来是一个富户人家,因为其他多数户人家的房子都是都是泥土和木头混搭的矮小平房,而这一家是三层的砖房,外楼砌了亮眼的大理石花纹瓷砖。
“咋就不能行?他可比ta强多了。”一位中年大妈抱住一个一位黑黝、高瘦的年轻小伙,170公分左右的个子,过颈的长发,面庞窄长,但眼神中一股桀骜不驯的倔强和坚毅。另一位大妈使劲拽开两个人的手,把年轻小伙往屋里面拽。
我斜眼望了望插在地面的木枝围成的栅栏,自言自语地纳闷:“难道是我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吗,什么时候小男生在阿姨大妈的圈里变得这么抢手热销了?”
“礼金都给都给了,退掉是不可能了。”一个中年大叔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将小伙子推倒在地,凶神恶煞地喊道。
“你们梓家就是这么对待未来的亲家吗?将来真成了一家也是仇家。”身边的大妈心疼将年轻小伙扶起身。
“我们家的闺女排着队有人追,要不是看在年轻那会儿,我和你老公以前在部队的战友誓言,轮的到他捡便宜?”中年大叔一边指一遍骂中年大叔身边的大妈忽然也不吵闹了,挤眉弄眼、尖酸刻薄地说了句:“哎哟,也就是一个八字不合的克夫命,克死了老公,现在又要把儿子给克死,我还担心把亲闺女嫁给你,会不会克死她呢?”
中年大叔愤怒地朝大妈脸上火辣辣的一个耳刮子,大妈哭红双眼,呆呆望住大叔,弄得众人也愣愣相望。
年轻小伙猛地冲起来,抓起地上的土就往大叔脸上撒,喊了一句:“当年不是因为我爸替你这个逃跑的胆小鬼挡了一颗山匪的子弹,你******还能有今天?连你们家儿子梓仲X.......”
话音刚落,议论纷纷的声音更大了,我无聊地挠挠头,暗自轻语:“婆媳剧和抗日神剧和乡村题材爱情剧都被我遇到了,要不是实地亲眼看见,我还以为是******和横店中影集团的剧组进来了呢。”
等回过神来,大叔恼羞成怒地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把菜刀,说来奇怪,我163身高不足五十公斤的小身板竟然本能反应扑上了年轻小伙的身边,把他推开了,右手大拇指上处关节被无意碰出一道一厘米的血口。小伙拉起我转身向后跑,听见大叔各种直系亲属的熟悉问候语,我心里一边默念感谢上帝,一边祷告:“上帝啊,我还没结婚呢,可别死在这荒凉的胜利村了,阿门。”脑子里一片空白,早上就啃了三口泛黄的馍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回头瞟了一眼,大叔好像没有追过来,但是他还是拉住我绕道了一个偏僻的山顶,但是这梓书记咋没出现呢,不是说的找田洁吗?
“我叫做田洁,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年轻小伙打断了我的思绪,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面无表情地说。
“你妈怎么办呢?”我第一反应问道:“难道你不怕那个大叔把你妈妈杀了?”虽然问的平淡,但我心里还是后怕的,毕竟母系单亲家庭不是人人都能体会那一份安全感缺失和对父母之爱的饥渴与家庭温暖的依赖。
“不用担心,梓X欠我们的,他不敢对我妈妈怎么样。”田洁心高气傲地抬起头,让我回忆起了8年前自己那副不可一世的****青春的样子
“回去认个怂,跪地上给他道个歉吧,毕竟妈妈才是最重要的人。”我温柔地劝告:“以后你就明白了,田洁,除了信仰和情感,人可以丢弃任何尊严、骄傲与利益,为了自己和家人,在社会夹起尾巴做人是最安全的。”
“听不懂。”田洁摇摇头。
我沉默了一会儿,自嘲暗想:“一个没出生社会的人,也许整日在偏僻的乡村里拥有志在千里的梦想与抱负是挺快乐、挺轻松的一件事情。”
田洁递给了我一根龙凤呈祥,我好奇地接在手里把弄:“你们江西人也喜欢抽重庆烟?”
“我女朋友就是在重庆认识的,”田洁眼神里洋溢出满满的幸福,又快速地纠正了一句,大声喊叫:“很快就是我老婆了,我要成为村里第一个娶洋媳妇的人。”
“哎哟喂,恭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一边恍然大悟,一边习惯性地把没点燃的烟放在地上揉碎。
“你可别用这个烟叶子消毒,港剧都是骗人的。”田洁一边嘱咐,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口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关节已经留出不少血。
“感谢,不过,我不是用烟叶子消毒。”我笑着接过了创口贴,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因为抽烟会让我联想到离婚和分手,而我憎恶这一切。”
“说说你的女朋友吧,让我看看照片呢?”我坏笑着,有些期待这个洋美女的样子。
田洁刚要掏出手机,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远处山底的胜利村已经飘起了火把和零星的灯光,俨然一副《萤火虫之墓》的景象。
“滴滴滴”手机响了,一看是老板,我感觉天要塌了。
“怎么不接电话?”田洁把我好奇地望着。我示意他闭嘴,轻轻地按下接听键,等候审讯。
“你搞个锤子啊,小X,板上定钉的合同就被你给吹到嘉陵江去了,你是想把公司搞垮吗?”电话那一头,老板疯狂地咆哮:“之前出口英国的两千张电动五功能病床也是,为了节约三百块钱拖车费,选一家垃圾货代公司,结果交货期延误,保证金硬生生扣除了五万美金,你拿什么来抵?我这都没有计较。”
“我.......”我深知不妙,又不知何从辩解,暗想:“难道这一个所谓意向性的合同是真金白银的700万元的实际采购合同吗,那为什么老板不让销售总监去签,非要喊我这个小毛孩子?”
“你不要我我我了,如果不能把这个合同签下来,工资、年底奖金和提成别想拿了,自己卷起铺盖走人。”老板继续歇斯底里地咆哮,“啪”挂断了电话。
“看来要GG了啊。”我绝望叹息地仰望苍天,自言自语地想象着鼠标的右键。
“GG?”田洁好奇地看了眼我的裤裆。
“这膝盖就我替你跪了吧,”我眼中冒出了泪水,看着田洁。哭并不是因为面临失业的恐惧和绝望,而是的确不愿意面对这份愧疚之情,我们老板对我真的很好,无言相对。她是
一个五十一岁的女强人,但是剪了一头寸头,浅咖啡色的皮肤,五官小而精致,豆粒眼,细竹鼻,樱桃嘴,小耳朵,客户开玩笑总喜欢喊她“豆总”,因为她为人谦和幽默,逗人开心,在远处看见她时,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就像是滑动的玻璃豆。但对待工作的要求也是极为严厉,甚至苛刻。
田洁看见我哭泣的眼泪有点吃惊,他咬着嘴唇轻声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梓叔道个歉吧,可能我今天太冲动了。”
我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但只是默默摇头:“下山吧,别让你妈妈太担心了。”
我们默默地走到了回村的大路十字口,忽然一个黑影拉住我和田洁的手,吓了一大跳。
“嘘,别说话,跟我走。”
“妈,你咋来了?”田洁喜出望外地看着她。
“你今天可把妈妈害苦了,要不是梓仲X来帮忙解围,可能我就成了老梓的刀下魂和你的替死鬼了。”大妈语气里渗出一阵恶寒的惊恐和颤抖
“他居然敢动你?!”田洁一脸惊诧地吼了一声,顺势望向我。
“嘘,别说话,你小子找死呀?”大妈捂住田洁的嘴:“现在老梓一家还在气头上呢。”
“这是去哪里呢?”我细语问道。
“今天是田洁爸爸的忌日,我们去给他烧点纸,”大妈一边说,一边紧紧握住我的手:“感谢老天爷呀,今天要不是你替田洁挡了一刀,我唯一的儿子就没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上坟可是最人头疼的一件事,不去吧,不给面子,去吧,心里怕得慌。
大妈见我没回应,连忙从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个菜夹馍塞在我手里:“乘热吃吧,小伙子,我叫张碧贵,你叫什么名字?”
“喊我小X就可以了。”我闻了闻菜夹馍的香气,应该是韭菜和莲白与猪肥肉作的,轻轻咬了一口。
“妈,那我吃啥?”田洁在一旁有一些委屈地瞪着我。
“不好意思,原来这是你的晚饭呀?”我把咬了一个大缺口的菜夹馍递向田洁,学着张大妈的语气,笑道:“乘热吃,小伙子。”
“这是给你的,”张大妈把我手推了回去:“今天要不是你,我儿子的命就没了,你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是上帝吧。”我自言自语地声音被张大妈听见了。
“上帝是谁?”张大妈好奇地问我,我笑笑指向了天空,大妈摇头没听懂。
没想到第一次被称呼救命恩人竟然是被一个年轻小伙的妈妈,真希望是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孩。又走了一段黑路,忽然感到一阵寒风吹过,看来墓地在春夏秋冬都很“凉快”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而是切实的感受。我们在一个腐臭的泥池边停住了脚步,月光下树梢窜动的风影就像是狰狞的鬼舞,张大妈从一个小麻袋,掏出了三根粗长的蜡烛,昏黄烛光下泥池中的爬虫蝼蚁照的到处乱窜,我尖声惊叫地把张大妈搂在怀里,两眼对视,我俩的脸唰得通红,我尴尬静默地走到了一边。张大妈摆放第三根蜡烛时,周围敞亮了一些,说:“老田走的时候离三十七岁生日只有三天,十六年过的真快,没想到在田洁十七岁的日子,今年七月份胜利村发大水,墓地全冲移位。就剩下我们老田和梓仲X的爷爷的墓地位置没变。”
“来,拿上。”田洁给我手里放了一厚叠黄纸:“在蜡烛上面点燃,丢在地上就行了。”
看着两个凄凉的烧纸的背影,我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也别为难了,小X,毕竟你们城里人没这风俗,”张大妈含泪轻轻地抿嘴,把我手中的黄纸放回手里,分了一大叠在田洁手中。
“逝者安息,”我把脖子上的红木十字架放在了张大妈的手中:“愿你们平安。”
“谢谢,”张大妈拿在了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燃烧的纸钱,泪珠一颗颗往下掉,火光反射的眼泪就像是星辰落下的余烬,孤凉凄美。我走到一颗枯木桩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直到眼神变得模糊,困倦不已。不知过了多久,脑袋被拍了一下,“嘿,回家了。”田洁眼目红肿地说道,声音有一些哽咽。行路一点没有让人清醒,反而更加困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站到了他们家门前,巧合的是,第一次敲击的实木门的金属圆环竟然是他们家。
“那天晚上我敲了半天门咋没反应?”我一边好奇地指着门,一边望了眼田洁。
“是我不让开,”张大妈尴尬地解释:“村里前段时间来了一个小偷,把我以前的嫁妆首饰全偷走了,门外的玉米种子袋也少了两袋。”
“赶紧睡吧,小X,”田洁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梓叔。”
“见啥见,还嫌不够添乱哪?”张大妈敲了一下田洁的脑袋。
“不是的,小X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找梓叔去办。”田洁慌忙解释。
“是找梓书记,和你们讲不清楚,明天我自己去找他吧,你们别跟来。”我边叹息边补充:“张大妈,请问哪里可以睡觉啊?”
张大妈左顾右盼:“你要是不嫌弃就睡我儿子的床上吧,让他睡地上。”
“妈,你床那么宽,为啥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睡呢?”田洁指向了张大妈的宽板床。
“那一半床是留给你爸的,你呀,等以后我走了就和你媳妇一起睡吧。”张大妈话没说话,就被田洁捂住嘴巴。
“我还是睡外面的棚子吧。”我边说边朝外面走,忙说:“昨晚老地方,睡得踏实。”
“我和小X睡宽板床,你睡我的床,”田洁一边说一边把我朝张大妈背后的宽板床带去。
张大妈死死拦住我俩,无奈,田洁躺在了自己床旁的地上,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选择了他的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