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有人给苏白送了重新量身做的绞花云隐纹的罗袍来。
连年年考核都不曾改过的营业时间的梦红阁,第一次,晌午就开了门。
那新上任的CD府尹不能到场都寄了礼单来,卫国公亲自引着一大帮士大夫前来拜会。这东京里都有些头面的商贾、工匠哪个又不趋之若鹜呢?
一向喜欢姗姗迟来,又一直隐于幕后的阿朱,今日却是率了梦红院里大小姑娘早早排了门内迎客。
当然,阿朱和苏白都未预料到,这来往的客人中,还会隐着将来那会改变苏白一生的人:现正在卫斯人门下的挂了平章事一职的皇三子襄王,元恒。
只不过,那人打阿朱前走过,她略觉得此人眼神睿利却不失从容,资表异于那一众,或巴结讨好或嫌弃却无奈的讨厌鬼而已。
阿朱便同此人会心一笑。
那元恒就在一众的女眷中,独独的走了来,锯了向阿朱一个躬身:“一袭朱氅,眉眼乾坤,多无藻饰。想必姑娘便是老师常提起的那位阿朱了,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虽是巾帼,行事举止却有金戈之声。在下乃检校太保元恒,有礼了”
阿朱站在原地,听着却是歪了一歪头,面上继续微笑,不语。
鬼话连篇,我都从未于你共事,这位仁兄你是哪里长了耳朵听出我的金戈之声了。
我还当你与这里多数陌生人不同,竟不过如此。
看来要真听到我的金戈之声,只能是被我看到改日你再来梦红阁,我从你身上把银子坑干净时候的叮咚声了。
好一会儿,阿朱不说话看着他,这人就继续行着礼,抬着手,看着阿朱不肯放下。
就这时,苏白才正好换了衣服出来,见这场景便赶紧来打圆场。
“这位公子有礼了,在下苏白,乃这梦红阁的掌事。今日的束发礼便是为我而办的。家姐性子古怪惯了,客人你且不要同她呛了。这边请”
那元恒也欣然的顺着这台阶便下了:“苏公子言重了,阿朱姑娘真性情,我早有耳闻,莫不是心向往之。我对战阵之事也稍有研究,不过大多是些纸上谈兵的本事。苏白公子刚从蜀地归来么,听了你在那军中的传说,我也早想见识一下了,请。”
说话间,苏白偷伸了手去扯阿朱的袖子,却握到了她垂在袖子外的手。提醒的捏了一下,再冲她安抚的看了一眼。
阿朱却冲他不高兴的办了个鬼脸。
苏白也只能无奈的受下来。陪那人向内走去了。
二人走后,阿朱继续在原地迎客。
被那登徒子成为老师的卫斯人,现在才露了面。站在阿朱身边不怀好意的说:
“阿朱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你可知你刚才不给面子的那位可是谁?”
阿朱却笑:“卫公也越来越把我和梦红阁当作吃白饭的了。他既报了我名字,我还能真傻的不知道,他便是这京中皇子里,最炙手可热的那位寿王爷?”
卫斯人听阿朱前半句心已放了一半,听后半句却轻笑起来:“寿王爷是哪位皇子,可是前朝哪位祸国美人的夫君?”
阿朱才面色不改回了头,看向他:“那卫大人自己的府门可要看严了。万不要这开封都要变天了,龙气正中的您还不自知,被人白白捡了便宜去。”
卫斯人这下才反应过来。伴君如伴虎。尤其他伴的那位,还是个弑兄上位,天威难测的狠角色。
虽说他自诩同他臭气相投,有时依然还是看不出这位天子的真心想法。
梦红阁的爪牙伸的究竟有多深?连皇宫大院里都探听的如此清楚,而这正是新收到了什么不传的机密。
这番却肯告诉他,想来也是为他今日肯来为她阁里助势而感激罢。
阿朱此时便提了难得穿的长长的裙角,一路从人多处避往内堂去。
待近了她小院,边走着边同他讲:
“老先生当年释了兵权,却不曾下了各个官的俸禄。先生上位后,挂了多少为官的位置,又有多少人真有在职的权力?
你虽暗里统着门下中书,但办事的终究还是尚书省。那礼部户部竟然都提前接到了督办的消息,却独独避了你这拟召和审核的二省去,那这个命令便是不要他人多言,非办不可的了。
不过,先生为这一人,可竟同时牵动了三省。你说,这个事大不大?”
此时已到了院内凉亭,二人才坐下。
卫斯人奇怪道:“即使如此,你梦红阁怎还这般下他的面子。”
阿朱才静静瞅着他笑了:“是我要下他的面子,不是梦红阁。今日开的,是梦红阁为苏白设的束发礼。”
卫斯人一下子就通透了所有。
其一,梦红阁明里只是一间街边巷角的舞乐歌坊,青楼酒馆,从不曾与朝廷瓜葛。最多就是同他交好的一红颜知己。即使他报了姓名,她一个青楼女子,哪有地方能识得这人去。
其二,就算他达官贵胄又如何,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可阿朱又不图他名利,便随心所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才显得出这阁里的不同来。
其三,阿朱当时已经看到苏白走了过来。若不下他面子,她将他介绍给苏白,那在这元恒心中,苏白虽是今日的主人,但元恒周围出仕的人,谁没点故事和功勋的,离了此处苏白就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可若苏白救他于尴尬,凭元恒那义气的性格,不但不会怪罪阿朱和他,还会对苏白特别多看一眼。
阿朱要的就是他对苏白这多看一眼的机会,也是梦红阁将来的机会。
说完那话,阿朱也不喜再回前厅去凑那热闹,便同卫斯人坐了院子里。
卫斯人心下感激,仍嫌弃的消遣她:“阿朱啊阿朱,你心思这般通透,谁能将你娶回家去。”
阿朱对他说:“谁让你趁我年少无知的时候没赶紧把我娶回家去,非让我等到这个年纪,看哪个男的都是白痴。”
卫斯人调笑道:“我也是白痴么?”
阿朱却睨了他一眼:“我就是说和你比啊。”
竟然被调戏了。卫斯人憋得一时无话。
阿朱她才对他说:“你猜,这二人去了哪儿?现在又正在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