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不相信梦红阁会真的对突发事故毫无准备。
他虽在江湖和社会底层流浪了三年,但家里的武功底子却没丢,遇到事儿打的架,也全是场场搏命,没一点花架式。周围隐匿的人他完全没发现,他不能否认这群人的武功如何,但他按刚才女子的出刀,他不信她能利落的直接杀了阿朱而引不来关注。
更不相信这几个人能轻松的杀了这梦红阁幕后的掌事后,能将他俩在这梦红阁全线疯狂的反扑中安全的带出去。
第二,他不相信他在说出秘密后,尤其是告诉这个女子秘密后,他还有任何活下去的价值。所以,他离不开梦红阁,女子必须死;即使他能离开梦红阁,女子也必须死。
如果,刺杀的人扛不住,他先杀了这女子,靠近阿朱,挟持阿朱就是底牌;如果刺杀成功出逃了,那他知道的秘密和今天的行动就是他活下去的价值。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刺杀的女子躺下了,那些躲着的人头,却没有一个再冲上来。而是站起来朝阿朱一揖,便轻功一点,翩然退下了。
他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外面熙熙攘攘的,跑进来一群人,其中两个甚是眼熟,可不就是吕不离和老鸨。
上来一个大汉瞬间就把他拿下了,后膝盖窝一打,一两半便被迫的就跪了下去。
怀里备着的两个东西便露了出来,一是不离给的蓝绯色腰带,二便是他自己备下的一把尖头的剪刀。
原来,他一开始准备的便是,那帕子提醒他的:若只有一个弱女子知道这秘密,那死道友不死贫道,且杀了此人,不也是一样?毕竟,他若出了这阁去,又哪里真有什么好的活路呢?
但现在却都已是无用。
他被抓了正着,已自知命不久矣,反手被按着跪在地上,也不想再辩解什么。
只能是倔强的抬头去看她。倒不是恨极了阿朱,而是恨这无常的命数,他就算不去问那不共戴天的大仇,老天为何就看不得他有一点安稳和乐的日子呢?
迎着这赤条条的目光,阿朱却看了看这地上的腰带和剪子,嘴角半撇,露出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来。
她俩都没讲话,周围便也没人敢讲话。
吕不离原本还在不耐的把玩着那手中的笛子,被旁边人一捅,才看见那截叠着的腰带和一两半的脸。
一片寂静,一两半只听到周围“哐”的一声,打眼看去,不离已经跪在了地上。
吕不离急切的对着阿朱说:“姑娘大概不识,此人就是一两半,奴上月新入的学生。”
所有人都等着一两半如何被处罚的消息,或是阿朱对着不离质问发怒。可这位阿朱姑娘闻言反让那制着他的汉子将一两半扶了起来。
语调柔柔,她问他:“你带着腰带,可是一会想参加那行侍考核去的?”
一两半一下子被她搞的呆了:“是的。”
阿朱又问:“这剪子可也是为那准备的?”
一两半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实在的说:“不,是想杀地上这人的。”
“那这阁里你有想好要去的地界吗?”
“没有。我不过一件一两半买来的物价,你们把我安排到那儿,我就在那儿做便是了,哪敢有什么想不想的。”
阿朱便笑的花枝乱颤来:“有趣。你的事儿我倒听鸨妈妈提起过,想必你就是因那日何伯闭着眼办事,花了一两半银子买来的‘一两半’了。”
她又歪头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转头对老鸨说:“么么,这小子看着还是挺机灵的。我便不重补丫鬟了,且把他带在身边做个善财的童子可好?”
“都听姑娘吩咐。”老鸨恭敬道。
“来。”她向他招呼:“我可是这阁里的老大你该知道了,今儿起就跟着我吧。”。
不过五步远的路,他便低头恭敬的走了两步靠近她些站定。
她却直直走到他眼前来,还蹲了下来,伸出白嫩嫩,温温软的手指拂上了他被柴火熏的昏黑又沾满了鲜血的脸,拂去了些脏污。
“就是这‘一两半’的名字太难听了些。既然是闭着眼买来的孩子,就叫阿碧吧。”
这阿朱姑娘的口气,像个得到新布偶的女娃娃一般欢喜:“瞧,我叫阿朱,你叫阿碧,真是天生一对。”
似是没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话,自也没去打量周围人的眼光,开开心心的拉起他就走。
这个刚被改了叫阿碧的男孩子心里不敢不惊了,面上却不敢显,只打量了周围一圈人各异的眼色。
尤其是还跪在地上的不离只冲自己微微的点了下头。
心中明了,自己这爬出深渊的机会算是抓住了。但自己究竟是能飞升后一步登天还是捧杀摔得粉身碎骨,怕不过在这手中人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