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伴侣,情感似飞雪飘转
难道,你的心性已沉落似狼群
无论多么可口的佳肴,亦难挽住你的心灵
你总想逃回深山,让铃荡子在风中轻扬
——仓央嘉措
从回到北京后不久,卓玛就开始怀疑上辈子自己和杨柳是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柳白天帮着张罗月儿的系列节目,杂志社有工作的时候他就会被叫去。拍活动,拍风景,当然也难免要拍一些美女。拍就拍吧,最可气的是他每次拍完回来总忍不住和卓玛得瑟一番,哪个姑娘腿长、哪个姑娘身材比例好……卓玛表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已经生了一肚子气。
关于场地、背景、色调,卓玛的意思是整体的色调选择蓝色,这样显得沉稳、大气,能够彰显节目的厚重。装修公司的第一版草图出来,杨柳只看了一眼就先急了眼:“我们这是一个关于文化的系列访谈,访谈是什么?访谈是一场形式较为庄重的对话和聊天,而不是兵刃相见的拷问,这个蓝色太过死气沉沉!”
卓玛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又临时找了个装修公司老板,要求变换色调。可是变换成什么?卓玛心里有些含糊,心想既然蓝色太过沉重,那就选择一个暖色调,想来想去选择了淡紫。
一天之后,草图传到了卓玛邮箱,卓玛打开邮箱把两张图片放在一起比对,谁知正翻箱倒柜找镜头的杨柳凑了上来,表情夸张得像看见了去世了二十年的太奶奶,眼珠子几乎冲出眼眶:“淡紫色啊?这是你选的颜色?这也太不正式了,如果我们做的娱乐节目可以考虑。”
“那你说选什么?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你选一个合适的给我看看!”卓玛那种草原上姑娘的火爆脾气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来,一个巴掌拍到桌子上,整个人“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看着杨柳。
“看看,忠言就是这么逆耳。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选的两个颜色其实你自己都不满意!”杨柳一看卓玛急了,气焰不像之前那么嚣张,反倒赔起了笑脸。“我们这不是为了工作嘛!媳妇儿,你得允许别人有不同的声音……”
“谁是你媳妇儿!别胡扯!”卓玛白了杨柳一眼,又气又恼。
“那天晚上和陈老师喝酒前你可是亲口答应嫁给我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杨柳嘻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不提那天还好,提起那天,卓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楠和林芳知道卓玛回北京了,想约着一起吃个饭。杨柳知道之后,非要一起参加。卓玛怕杨柳一路追着自己到拉萨、又在拉萨赖了一个多月的事被老陈知道了笑话,起初不同意,结果杨柳死缠烂打,还提出自己打电话给老陈。卓玛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勉强点头,但是条件是半个字都不能提他追着卓玛,甚至在拉萨待了一个多月,杨柳连连点头。
直到两个人出发上了八通线地铁,卓玛还一个劲地嘱咐杨柳不要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杨柳一面紧紧地贴在卓玛身上,一面举着手机对着卓玛一顿拍,还时不时地哈哈大笑着把手机伸到卓玛面前:“卓玛,你说咱俩要是把眼睛换换会是什么效果?回头我PS试一下,把你的鼻子和眼睛换到我的脸上看看。”卓玛生气,可是地铁里又满满地全是人,不好发作。只能气得翻着白眼把头扭到了另外一侧。
老陈喜欢西藏,也喜欢藏餐,自作主张地把吃饭的地点选在了建国门附近的藏餐厅玛吉阿米。顺着地铁长长的扶梯来到地面,卓玛一回头发现杨柳一脸坏笑地坐在了马路牙子上不走了。
“你干吗?坐着干吗?怎么不走了?”卓玛一脸狐疑地问。
“来,卓玛,你先坐下,咱俩先商量点事儿。”杨柳狡黠的眼神里透着笑意。这笑容却让卓玛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
“干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卓玛发现自己自从开始和杨柳打交道,不知不觉中传染了许多他的语言风格,一路从原先的阳春白雪变成了下里巴人。
“我打算结婚了,你受累,给我搭把手,当我媳妇儿?”杨柳坐在马路牙子上,仰着头看着卓玛,黄昏的太阳斜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睫毛竟然在脸上洒下一个长长的影子,眼睛却被阳光刺得眯成了一条缝。
“你胡扯什么呢?这事儿是搭把手的事儿吗?我看你脑子进水了!”卖了半天关子不说话,卓玛以为杨柳有什么正经事儿,结果一张嘴竟然是这么个事儿。卓玛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答应,明天我就回家通知我妈一声,找时间咱俩去把结婚证领了。不答应呢,我就只能和陈老师和林芳姐念叨念叨,让他们俩帮我劝劝你了……”杨柳一边说一边嘿嘿地坏笑着。
“你爱说不说,打死我都不答应!”卓玛气得直嚷嚷。“我可不舍得打死你,等会儿我先把上次拉萨的那条《汉族小伙千里寻女友八廓街“吻”得美人归》的消息找出来转给陈老师看看,遗憾的是我吻你的这张照片构图不好……”
“你敢发,发了我杀了你!”卓玛气急败坏地伸手要抢杨柳的手机,可是不小心却扑了个空,气得直跺脚。正在这时候,卓玛的电话响了,是老陈打电话催问两个人到了哪儿。
卓玛心里着急,可是又实在拿这个“巨型创可贴”无计可施。“你到底要干吗?”卓玛下了最后通牒。
“不干吗,让你答应做我的媳妇儿!”
建国门是地铁一号线和二号线的换乘车站,又是长安街和二环路的交叉口,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人潮汹涌。来来往往的人们看着一对小年轻坐在马路边上闹着小别扭,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卓玛感觉浑身不自在,生怕别人的指指点点。加上眼看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还不行吗?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现眼了!”卓玛无可奈何,只能作出让步。
就这样,杨柳顺坡下驴地直接改了口,无论当着谁的面,对卓玛的称呼只有一个——媳妇儿。杨柳的一句“媳妇儿”不要紧,他身边一群狐朋狗友也全部开始跟着起哄,柳嫂长柳嫂短地叫得卓玛心烦意乱。
到了深夜,卓玛和月儿做完了工作上的事,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坐下来聊点闺蜜间的心里话。可是面对面坐下时,两个人却又各自心事重重。
“月儿,我心里好烦。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呀?”卓玛盘腿坐在沙发下的垫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志,开始向月儿诉苦。“你知道的,我喜欢了海峰那么多年,可是现在初一怀了宝宝,加上我之前已经和海峰谈开,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幻想。如果真的要结婚生子,我总不能真的嫁给杨柳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吧?”
“我到觉得杨柳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靠谱。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一时冲动。”月儿分析别人的爱情总是头头是道,“你要从心理上接受他是个成熟的有行为能力的男性,而不是总在强调他是个不靠谱的‘90后’。”
“可是他确实太不靠谱了!”卓玛想起了拉萨八廓街上的杨柳上演的那场闹剧,想起了建国门地铁口的纠缠不休,想起他最近几天天天念叨着要带卓玛去见母亲领结婚证的事,觉得头都大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理不出任何头绪。
“月儿,你是了解我的,我想要的丈夫不是这样的!”卓玛心烦意乱,把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作响。“我想要的丈夫是沉稳大气,而且我们只能是彼此的唯一,这是基本条件!可是杨柳,天天追着要和我结婚,转头就拿着相机去拍美女。”
“不管是不是这样,在你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受杨柳了。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后半辈子就他了!”月儿一副能掐会算的神态。
“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呢!”卓玛嘴硬地反驳。
“你暗恋了柳海峰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想过让他做你的丈夫?而刚才说到杨柳时,你清楚地提到了‘丈夫’这个词。你的语言暴露了你的心声!”月儿越分析越兴奋,一脸把自己佩服到极致的表情。
“我……”卓玛一时语塞,却又想不出后面的话应该怎么接。
“算了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和老潘真的分手了?”卓玛念叨完自己的烦心事,把话题拐到了月儿身上。“其实,这么多年来,老潘才是真正的用心对你。”女人永远是这样,在自己的问题上,脑子里装的总是一盆半生不熟的浆糊,但是看别人时,却能理清盘根错节,清晰无比。
卓玛提起潘谊和,月儿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唉,用心或者不用心,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