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宫里,当朝丞相之女,华妃封灵躺在贵妃椅上,侍女给她轻捶着小腿。
对于早上的事,细细说着自己的想法,“陛下贪好美色,本来皇后姿色上佳,我还担心她受了宠爱,谁知她竟然如此无能,第一天就惹怒了陛下,独自来坤宁宫请安时那委屈孤单的摸样,真真是看的我心犹怜,可惜,陛下视之不见,哈哈。”
边上的侍女不答,只是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尽心尽力的侍候着,这时候,她只要听就可以了。
华妃又幽幽说道,“你是不知道,太后没有将凤印给皇后时,底下坐着那么多人,各个心中都笑开了花,我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生生忍住了,但心里的高兴,却是如何也不能掩饰的,皇后没有凤印,也不过是空有那个位置。”
宫中各妃的反应不很一样,但无一不是从中看出了扳倒沈涵清的机会,没有帝宠,又没有凤印的皇后,让其它人看到了自己上位的希望。
天幕中挂着的那一轮月盘已经消散了一些边缘,不再那么的圆润,它的位置也从正空慢慢偏斜了一些。
宫人们已经被喝退了,只余下被外界传言几度不和的两人,万俟诚此时的眸子不再如伪装出来的混沌不清,灼灼的光华在其间流转,而沈涵清也不再懦弱的只会以泪水来倾诉自己的委屈。
“明天是我归宁的日子,也是你可以和父亲正大光明接触的机会,你确定不去?”沈涵清的成长环境导致了她对于皇权虽有敬却无畏,确定和万俟诚是在同一立场后,就恢复了骨子里的懒散。
她躺在美人榻上,也不管司徒澈还在习字,就自顾自的饮啄起酒来,纤长的手指轻扣着白玉酒壶,莹润的色泽,堪比那上好的和田玉。
她手中的一小壶,乃是取自天山雪水合着三月三桃花制成的佳酿,寒洌中透着桃花的妖灼,就像是,就像是那人的笑,可魅惑天下。
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晃神,沈涵清索性也不饮酒了,只拿着漆黑的眸子盯着万俟诚,直让他看不进一个字。
无奈的放下手中狼毫,万俟诚转身对着沈涵清,“不去,朕相信你。”现在不是会见沈远航的最好时机,他还需再忍。
“哦?“她习惯性的挑了挑眉,万俟诚能忍的下去,不错,面上却故意说道,“你就不担心我是太后派来的?明日如果不去,就失去了一个看穿我破绽的机会哦。”
声音中比平时多了三分魅惑和引诱,即使无意于此,也会随着她的声音,往下想去。
“哈哈,你是吗?”万俟诚不为所动,笑着反问,他对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点自信的,“或者说,太后可以命令的动你吗?”
仅仅三天的相处,这个女人展现在他面前的,单只天下少有的智慧一项,就不是太后可以使唤动的。
“不是,那老女人又怎能命令的了我!“沈涵清的声音中,是强大无比的自信,不是狂妄,而是笃定,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命令的了她。不是她自愿做的事,连她自己也勉强不来,她只随心而为。
三月的江南,淫雨霏霏,杨柳婀娜,是才子佳人共创佳话的时节,多少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在这时上演。
而今,吴侬软语间,流转在大街小巷里的不是江南第一才子赋诗与秦淮楼里第一美人的佳话,而是沈将军之女三日前凤冠霞帔,入主长春的笑谈。
皇家之事,最为忌讳,历来都不是常人能够诽谤言论的。
却说在当朝,自幼帝宣和帝万俟诚即位以来,朝政被太后母家于氏一族把持,于明珠的兄长安乐侯于明辉万人之上,权倾朝野,而天子势弱,无异于于氏之傀儡,这是走夫贩卒都知晓的事,皇族一脉自然也就没甚威严了。
无人严管之下,这皇城脚下,竟然形成了一股风气,皇家有些许动向,就被人议论纷纷,猜测话谈。如此,宣和帝娶妻一事,也成了人们十分关注的——谈资。
今天,在皇后回门的日子里,从皇宫到沈远航的将军府,一路上虽有禁军重重把手,却挡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思。
有人专门为目睹皇后沈涵清的姿容;有人寻思着皇后回门,皇帝是否会亲临以示对沈将军的恩宠和重视,对于沈涵清本身嘛,倒没有什么念头;有人则单纯想要看看皇后回门的銮驾,瞧瞧皇家的气派。
总之,怀着各样心思的人很多,多到挤满了十里长街。
坐在凤辇里,沈涵清借着外面人看不到内里的情景,吩咐雪月在一边看着,到时提醒她,自己淡定的补眠去了。
和万俟诚那厮对话是件费心力的事,为了不让他把她当枪使,或者是挖下什么语言陷阱,她这几天,可是时时提着心神呢。
趁着这个把时辰的功夫,沈涵清就毫不客气的打起盹来,心理也寻思着,她回头要怎么跟父亲禀报。
沈涵清说打盹,就是真的俯身在案子上睡起来,没有入宫前,再嘈杂恶劣的环境,她都睡过。所以,外面那些喧闹的声音,虽然以她的耳力,很容易就听得清楚,却并没有影响到她休息。
待队伍遵循着一定的速度行到将军府时,已经半晌了,随着太监那特有的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到——”沈涵清自发的坐起来。
任雪月给她整理下仪容,才对外面已经跪下迎接的沈远航等人道,“沈将军平身。”既然出了沈家的门,入了长春宫,那么,父女再见,就是天家君臣的关系。
起身前,沈涵清特意瞟了雪月一眼,不愧是她这个爹爹专门派来的。
雪月立刻就跪身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有下次了。”沈涵清小憩的神态太过安详,看着她的睡颜,无端的就让人心神宁静,眷恋这种久违的感觉,她没能及时叫醒她,让她受了惊扰。
心里暗骂自己这档口出错,虽然知道沈涵清不会现在惩罚她,雪月心下还是内疚,她恭敬的跪着,直到耳边听到“嗯”的一声呢喃时,才随着沈涵清的背影下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