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江心,时辰从笼车的缝隙中爬出,坐到船尾边沿两只大箱子上,时辰随手掀开一只箱子,发现里面全是书籍,时辰懊丧的又关上箱子,此时一个大浪打开,时辰晃荡了几下差点掉进江里,随后还连连呕吐,一见自己敌不过晕船,时辰只好再次钻回更稳当的笼车里。
此时笼车一阵晃动,几头猪因为拥挤而发出剧烈的骚动,时辰大为光火“喂,几位满哥,长途旅行,休要影响其他乘客,警告你们哈,哪个不老实老子就要拿哪个来填肚子。”数头猪像是能听懂人话,急急的一阵嘶鸣,笼子里瞬间屎尿翻飞,弄得时辰再次一脸污秽。
背负家仇的时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征途,已然成为孤儿的他到哪都四海为家,时辰想起了刚才做的梦,不但此前所发生的变故让他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而梦中的一切似乎也在昭示是命运的指引,在梦里他过五关的经历是那样的神奇,梦里那些不期而至的动物是那样的光怪陆离,时辰估摸着梦里的五关兴许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而这也是时辰一直梦寐以求的,时辰明白,他要报仇,必须得先干上一番大事业,然后再回去杀个回马枪,向一干捕快,向捕快头子,向县太爷,最重要的是向熊獒讨还血债。
星先生带着斑脸仆人日夜兼程来到陕府。
陕府城郊外一座数百人的绿营镇标营地门前,星先生和斑脸仆人下马,里面一名身着熊补服的武官毕恭毕敬将两人接进营地。
大清绿营在各地驻军主要分督标、抚标、提标、镇标等,总督管辖督标,巡抚管辖抚标,提督管辖提标,总兵管辖镇标,因此这座镇标营地属总兵府辖制,其最高长官为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之下的五品守备。
这座营地的掌管者何守备显然与星先生早就相识,进账简单寒暄后星先生即拿出信封,将里面半张纸上的另一个名单交给何守备看,哪知对方一见名字,竟眉头紧锁。
星先生“何守备,此事有何不妥吗?”
何守备并未说话,而是转身到台案上取过一份公函交给星先生,星先生接过一看,上面盖着刑部的印章。
何守备“这是刑部督捕司半个月前转来的协查密函,称已锁定京师报馆案件的一位参与者就在陕府,我们经过几天排查已初步有了线索,此人名叫童更升,是本地一名落魄举人,跟你名单之上是同一人。”
星先生听得一震“上面是什么意思?”
何守备“刑部通过总兵府给我们施压,一旦查实此人,立即秘密处死。”
星先生倒吸口凉气“那这个童更升你报上去了吗?”
“已然上报,不过——”何守备说着忽然话音一转“暂时是以嫌疑人身份上报,还未落实,要不这样,下官另外找个替死鬼保住他便是。”
星先生皱皱眉头“不妥,你是我和郡王府的人,怎可为这等小事去串通包庇他人。”
何守备一下愣了,忙单膝跪地“如和郡王府不相信下官的忠心,我愿以身家性命做抵,力保此人。”
星先生忙将其拉起“何守备你误会了,听我一句,此人你照常处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来此的目的是想知道他儿子的情况。”
何守备“这个好办,下官立即命人为星先生安排一切。”
星先生“还有,不管他儿子是干什么的,我只想从侧面了解,因此要在不打搅的前提下,秘密观察此人。”
何守备拱手抱拳“喳!”
入夜时分,陕府城城外,荒郊野外的一片洼地边,一名九品校尉与几名士兵悄悄将星先生和斑脸仆人引到上沿的几个乱坟处,在指挥士兵将一座坟堆上覆盖的稻草扒开后,露出一个浅洞,九品校尉随后向星先生低声禀报。
九品校尉“据本营在盗墓团伙内眼线的汇报,今夜他们会在这附近下斗,届时星先生可能会看到你要找之人。”
斑脸仆人一听低喝“混蛋,你敢叫星先生藏在这里!”
星先生则笑着阻止斑脸仆人“哎,咱们出来办事的,岂能在乎这些。”
星先生说着拉斑脸仆人一起钻进乱坟洞里,九品校尉和士兵们立即用稻草将洞穴入口处重新遮好,然后悄悄离开。
子夜时分,星先生与斑脸仆人正等得焦虑间,远处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星先生忙示意斑脸仆人屏住呼吸。
那几个身影靠近后,先在四周来回观察,见无异端后,摸到洼地下一个土丘边,先在地上找了找,然后几人一起小心翼翼的抓着什么东西往外一拉,一个盖着松土的网状竹席被拉开后,露出里面一个坑洞。
随后为首一名黑衣汉子掏出身上两个小铜管,伸到洞内“咚咚咚”敲击三下,似乎是打着暗号,然后指挥其他人拿着各式工具和空的蛇皮袋子在洞口边等候。
几个人神情焦急,不时有人猫着腰的往洞口里探,终于,洞里渐渐有了光亮,不一会一个左手举着蜡烛右手拖着洛阳铲嘴里叼着小撇刀的青年从里面出来,在二十米开外的星先生这才发现,原来入夜前早已有人先置身于洞里。
只见该青年头上戴着防毒面具,身穿防止进土的连体衣连裤靴,连体衣的下半截是宽大的灯笼裤,腰间一排牛皮套子,里面鼓鼓囊囊装着零碎物件。
出到洞外后的青年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娃娃脸,“唬”的一下将蜡烛吹灭,然后连同小撇刀和防毒面具一同塞进腰间牛皮套里,虽然有些疲惫,但娃娃脸青年表情显得很是轻松,此人白脸,润额,水晶鼻,细发,长眉,富贵唇,虽说常年不见天日,却生就一张贵族面,许是浑然天成的地气令其肌肤得到了如同非洲海底泥般的滋润,此外这位娃娃脸最打眼的就是一对兔牙,虎虎生风,仿佛一对精致的洛阳铲挂在嘴边。
“饿(我)说伙计,咋样了?”洞口的黑衣汉子焦急询问。
“这么跟你说,土地公公今个起可以宽心养老。”娃娃脸青年一脸得意,嘴里一口的川府土话“我在下面给他弄了四室两厅,通风通水通乾坤,外带花园游泳池。”
黑衣汉子眉开眼笑,示意其他手下点上蜡烛要下斗,娃娃脸忽然从灯笼裤里抽出一把峨眉刺插在洞口拦住“慢点,你们下去捞油水,我类?懂不懂规矩?”
黑衣汉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娃娃脸,娃娃脸打开看看里面的银子,这才收回峨眉刺,转而从牛皮套里取出一枚铜钱递给黑衣汉子“里面摆铜钱的地方莫碰,会塌方。”
显然娃娃脸早留了一手,黑衣汉子庆幸的擦擦脸上的汗,要跟娃娃脸握手示好,谁知娃娃脸立马拒绝“距离,保持距离,饿们间莫得交情,只是工作,说好是替你们挖菜窖,现在起各不相干,OK?”
黑衣汉子只好点头,随后带人下斗去了,见几名盗墓贼身影消失,娃娃脸一脸的轻松“几个球势子的瓜皮,还想跟老子套近乎,砍脑壳的事饿才不得参与——”
坟洞里的星先生看着一切暗自称奇,突然,那娃娃脸青年好似从风声中听到什么,警觉的打了个机灵,随后竟朝星先生藏身的这片坟堆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