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帮主在这七十二式鹰爪翻子拳浸润大半生,功力之深已能沾衣号脉,分筋错骨、点穴闭气随手拈来。宋帮主多年来内外兼修,十指成爪便似钢筋铁骨,又兼内力雄长,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刚暴凶狠,快似流星电闪。一爪拿中,轻则血肉淋漓,重则筋断骨折。
宋帮主见来者有恃无恐,一出手便使出平生所学之精华,招式凌厉迅猛。
那姓耿的齐州客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见宋帮主一爪袭到,左掌护胸右掌外切,上身微斜,左脚虚提,却已瞄着宋帮主的前身诸穴。此人步法灵活,招式严谨,出掌如风,打的却是青州乐安门神掌十三式。这神掌十三式,每一式都变化繁复,讲究的是沉稳绵长,柔中带刚,刚柔并济,侍敌而动,但有机会便有雷霆一击。
两人在二楼的厅堂上一动上手,顷刻间桌塌椅翻,乒乓之声不绝,店主儿叫苦连连,却不敢上楼来相看。那齐州客的两个同伴,也上了二楼厅堂,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脸黑似铁,双目炯炯,摊着一双大手立于一旁,分外专注宋帮主和同伴的相斗。而另一人,却是中等身材,黄白脸皮,双手交叠于腹前,暗中扣了两枚细小的暗器,眼神飘忽,只看观战的黄河帮众人。
薛振和尹果儿也站在一旁观战,宋帮主和齐州客战有三十余合,一个攻势凌厉,一个防守严密间有反击,却是打了个半斤八两。这一动上手,两人均知对手是个硬茬,稍有疏忽便是身败名裂,性命堪忧。招式上不能胜,便屡屡催动真气内力相抗,厅堂之上劲风扑面。
薛振心想如此打法,必有一伤,弄不好还要结下冤仇,更是后患无穷。再看那齐州客,也只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容貌器宇轩昂,行事虽有点粗鲁,却也不失是条好汉,薛振有心与他交个朋友,便开口说道:
“宋帮主!这位哥哥!且住手,我有话说。”
正说之时,薛振已插入两人阵中,右手圈转化了齐州客打来的一掌,顺手往怀里一带,已是拿着了他的腕脉,左掌切宋帮主的右腕,顺势往下一压,也将宋帮主的右手捉在手心,一瞬间将两人凌厉攻势化解无余。薛振拿了两人腕脉,让其使不出劲来,免了误伤了彼此,又不让旁观的人看出端倪,给两人留足了脸面。两个斗得正凶之人,转瞬间却又像是两位老友,乖乖地跟了薛振往酒桌上走。薛振身法之诡异,出手之快捷,真是匪夷所思。
只听得薛振哈哈笑道:“这位哥哥武功高强,宋帮主言而有信,该请哥仨入席畅饮了。”
观战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却已见薛振拉了两人之手往酒桌旁走,既已罢斗也各自欢喜。这场恶斗,两人性命俱在呼吸之间,却是欲罢不能,那齐州客早已心下后悔,为些许小事徒惹祸端且是不该。薛振出手化解,两人心中各怀感激之情,旁观众人不知薛振如何化解,两人却是心知肚明,对薛振武功之高真心服帖。
齐州客心下暗想,刚才还出言污其毛头小子,要是这毛头小子动起手来,只怕自己早就走在黄泉路上了。
宋帮主刚一坐定,便一叠声唤来小二,吩咐添加座椅,重整杯盘,宋帮主道:“打碎的桌椅都算在宋某头上,捡上好的菜肴再上些来。”那齐州客欲加阻止,宋帮主道:“咱俩是不打不相识,你远来是客,当然要算在宋某头上。”那齐州客躬身施礼道:“在下耿京,处事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宋帮主谅解。”宋帮主还礼道:“宋某做事一向隐忍,今日嚣张一回包圆这二楼,却是想和薛少侠痛痛快快的喝一杯,不想得罪了耿英雄,惭愧!惭愧!”
两人一番礼让之后,宋帮主把薛振、尹果儿和黄河帮众人介绍给耿京相识,耿京也把自己的两个同伴介绍给大家。原来他们都是济南府历山人,因在家犯了点事,便逃到这澶州来躲避官府的追缉。那身材高大,脸黑似铁的叫李铁枪,那中等身材,黄白脸皮的叫张安国,三人是拜把子的异姓兄弟。耿京是大哥,李铁枪是老二,张安国是老三,老大耿京武功最高,三人平时只在历山家中种地,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不过黄河帮帮主的大名却是听说过的,有幸相识也是三生有幸。
耿京对薛振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之前,耿京在武林中也有些交往,但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今日才知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宋帮主对薛振道:“几日不见薛少侠武功精进如斯,宋某大开眼界啊。”
薛振端了酒碗道:“晚辈今日得见帮主的鹰爪神功,和耿大哥的神掌十三式,也是武林绝学,大涨见识,在下先敬宋帮主和耿大哥一碗。”
桌上众人“轰”然叫好,酒桌上多是些豪爽的江湖汉子,几碗汾酒下肚,个个脸红脖子粗,吆五喝六的热闹非凡。一夜豪饮,宋帮主年岁稍大,又是帮主之尊,喝得略少一些,其余众人差不多都已东倒西歪。耿京一行三人,除张安国还比较清醒,耿京和李铁枪一条大舌头含在嘴里已经转不过圈来,还兀自拉着薛振的手喋喋不休。薛振酒量本就奇大,却也架不住众人轮番的劝酒,喝到后来也是酒意渐浓。酒酣席散之时,薛振的步伐也已左右摇摆,尹果儿在一旁扶住,到得旅店房内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薛振和尹果儿拜别黄河帮众人,却不见耿京一行三人。薛振心想,昨晚酒喝得过了些,也没问他们宿在何处,现在也没个地方找去,心下有些遗憾,也只好和尹果儿骑了马出澶州城,上了去大名府的官道。
中午时分,两人已是肚中饥渴,就见前面官道旁搭着个草棚,却是个卖酒水茶饼的摊儿。薛振和尹果儿坐了一张条桌,要了一壶茶,点了两碗面,正自喝着茶等店家下面。忽见远处官道上尘头陡起,一骑飞奔而来,薛振心想莫非是官家的紧急文书,却要如此不惜马力的快跑。
待马到了跟前,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威武的汉子,却是耿京。薛振喜出望外,到草棚外迎住,两人牵了手来到桌旁坐下。
耿京道:“一夜宿醉,一觉醒来却是不见了贤弟,借了匹快马一路狂奔,还好能追得上薛少侠。”
薛振道:“小弟早上走得急,没等着大哥,心下也是十分的抱憾。”
耿京道:“在下与贤弟一见如故,正想与贤弟盘桓几日,多多亲近,不知贤弟这是要往何处去。”
薛振道:“小弟与师傅有约,要在大名府相见,不敢叫师傅相等,所以走得急,不知大哥要在何处驻留。”
耿京道:“蔡州贾瑞和在下交情深厚,前几日带了信来,我们这是要上蔡州逗留些时日。”
言及至此,两人尽皆默然,想着此后天各一方,音信难通,一别以后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均有不忍相别之意。薛振心想,耿大哥器宇轩昂,威武爽直,也是一方英豪,我不如认他做个哥哥,彼此有个念想,以后也容易相见。
薛振心念至此,便说道:“耿大哥,小弟有个想法,不知妥是不妥。”
耿京道:“贤弟有话,尽管直说。”
薛振道:“耿大哥,小弟想认您做个哥哥,这样我俩便有了手足之亲,你看好是不好?”
耿京道:“哥哥正有此意,只是贤弟少年英侠,武功卓绝,我又长你几岁,没来由占你的便宜,没这脸面说。”
耿京说完哈哈大笑,想来心意畅快。薛振和耿京便在这茅棚之内,学那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点上香烛,宰了只雄鸡歃血为盟,至今之后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生死兄弟。
尹果儿看着也欢喜,祝贺二位结义成盟,在一旁说道:“耿大哥,你认了振哥哥做你的义弟,须也要认我做妹妹的,你认了个义弟还送你个妹妹,你倒是拣了个大便宜的。”耿京抚掌笑道:“尹妹聪明伶俐,乖巧可爱,本来是欢喜的紧的,只怕是日后又要改口,却是大大的不便。”
尹果儿闻言“扑哧”一笑,却是羞红了脸,转身跑了开去。
茅棚的店主把这雄鸡做成菜肴,又弄了几碟小菜,耿京、薛振和尹果儿要来一坛酒,便在这茅棚中小酌。耿京道:“哥哥是本分农民,本来种几亩地安生过日子,近来大金朝廷赋税日重,地方官吏又层层盘剥,种几亩地连税银也还不上,前几日失手打死了个税吏,致使兄弟三人流落江湖。嗯!早晚有一日反了他个****的。”薛振道:“哥哥若是举义,小弟一定前来相助。”耿京哈哈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咱们兄弟同心,来!干了这一碗!”
两人喝完杯中酒,又叙了一阵闲话,这才出了茅棚依依惜别。
日后耿京在SD举事,控甲几十万,却是心中早有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