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莉莉依偎在我的身旁，伪装成情侣的样子走在闹市的红灯区内。这样既能减轻我们与环境的违和感，又能方便我和莉莉的私下交谈不被别人听到。
“莉莉，你认为我是人吗？”我垂下头对着莉莉轻声问道。
“是。”莉莉毫不犹豫的回答了。
“是吗？在你看来是人啊。”对于莉莉的回答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生气，仅仅只是平静的接受了。
“可是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对着露出疑惑表情的莉莉，我扬起了羸弱的笑容。
“稍微听我说说过去的事情吧，就当做是你判断自己看待我目光的基准材料。”看向街道的彼方，天空的彼方，我缓缓说道。
“过去的我无力且盲目，面对着同事的绝境面对着四周的人们的绝境，我能够做到的只有低着头闭上双眼的逃跑。”
“即使是逃到了外宇宙边缘的星球殖民地上，我依然没有安下心来。每时每刻‘救救我’的哀嚎声和求救声都响彻在我的脑海里，这对于一个励志要回报社会的养育之恩的孤儿来说，是足以成为他的绝望的。”
“......”
“单纯的‘他’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后悔着，在陌生的星球孤独的残破基地内，他像个鬼魂一般的游荡着。”
“他悔恨，他自责，他无奈，他想不通，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在每日每夜的噩梦之中，他那濒临崩溃的精神也许是出自自保的本能，让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救救我们’‘救救我’，这真的是指代个人吗？毫无用处的他，真的是毫无意义的活下来的吗？为什么，死亡来临前同事们会将装有集合了各个领域的学术成果论文的硬盘，交给他而不是拉着他一起死呢？”
“精神不再正常的他开始越来越坚定的认为，他是承载了人类的希望。并且在取得了精神上的平衡之后，他身穿抗高热的宇航服再度返回了化作废墟被炙烤的母星上，并在那里进行了郑重的承诺，自己将会拯救所有人类。不再让这种悲剧再度发生。”
“于是，他启程了，在追寻政府发射的集合了全体族人希望的宇航船身后，他进入了冷冻睡眠状态。”
“历经了3252年的漂浮，被他改造过的单人航行器降落到了一颗灾害频发的星球上。在那里苏醒过来的他，惊讶的发现宇宙中存在着其他的种族。他们长着近似的人形，使用着陌生的语言，有着陌生的文化。”
“兴奋不已的他开始修改自己的认知，将本就暧昧不清的关于人的定义进一步的扩大化解释。并开始拯救明显处于危机状态的外星人们，并且在历经了十几年的全身心的奋斗和努力之后，基本上解决掉了那些外星人们的危害。”
“之后他带着外星人们一心一意的发展，不断的发展文明。期间他也不断的钻研母星带来的技术，并且不断的拓展着自己的寿命上限。”
“近乎于青春永驻的他，非常自然的就被外星人们神化了。于是聚集在他身旁的人们也变得更加勤勉，终于只用了300年不到的时间，便以达到了I类文明的程度。”
“这之后，他将自己母星的技术分享给了外星人们，并且和他们一同为了拯救更多的‘人类’而努力着。”
“期间不断有天才少年少女积极涌现，凭借着一腔的热情和崇敬聚集到他的身旁，并以拯救‘人类’为崇高的精神追求目标。一千年之后，他们终于跨越了II类文明，逐渐进入到能够在星系间航行和繁衍的III类文明。”
“看着越加壮大的外星文明，他那奋战了上千年的疲惫心灵终于得到了滋润。他终于能够对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思维产生认同感了。”
“在进入III类文明之后，不断的有新的种族和新的外星文明被发现，并且给他们带去了帮助和救济。”
“渐渐的，聚集在他身旁的力量越来越多。当然，敌对的文明也越来越多，不过那些都不会够成问题，因为他坚信着自己能够获得成功，能够拯救所有人。”
“虽然在此期间他也找到了自己过去的母星流浪出来的族人们，但是他们却拒绝了他，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星人。”
“当他正处在文明的巅峰期时，女神阿尔法来到了这个宇宙之内，女神阿尔法带来的纯粹的美，让他更加坚定人性的美丽和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同时，女神揭示出了新的可能性。迈向宇宙之外的可能性，让他变得更加兴奋，变得更加饥饿难耐，变得更加想要让人类越发的完美起来，从未知的灾害面前逃脱。”
“是的，尽管已经发展出了如此辉煌的文明和技术，但是他的心中始终对灾害留有心理阴影，始终对未知感到恐惧和戒备。同时，这也成了历经苦难的他所带领的文明的进化的动力。”
“但是，他忽视了一个点。人并非是机械，是有着自我精神的生物。在越发接近女神带来的真实时，他所率领的文明逐渐陷入到了扭曲之中。”
“那种极致的对人类的善于美的追求，在逐渐摸清宇宙的运行机理时，在越发接近堪称完美无缺的种族的女神时，也越发的扭曲起来。”
“终于，千里之堤还是破灭了，并且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在他熟睡期间，整个文明，上百银河系的辽阔领域内的无以计数的文明成员，在经过密谋之后的这一夜，集体自杀了。”
“当他醒来时，一切的一切都以结束。面对着自己所带领，追求着强大和完美的文明的溃灭，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并且就此彻底的精神性的崩溃了。”
“整个文明留给他的唯一的遗言就是‘人是生而不完美的种族，是无法变得完美无瑕的’。对于整个文明的溃灭，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并自我发配到了宇宙的边缘，做个流浪者。”
说着的同时，我珍藏起来的，写有整个文明的遗言的信件慎重的取出并交给莉莉。
“之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貌似在女神阿尔法那里，那个人的评价不是一般的高。女神对于那个人有着相当的期待。”
“当然，这些都暂且不表了，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男人的心态变化。”
“文明的溃灭带走了希望，留给了他绝望。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理解，为何会变成这样。精神崩溃的他，到底是用了多少年来重振自己的思维呢？这个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了。但是他在彻底的绝望过后已经无法在抱有感情来行事了，他开始非常冷淡的反思自己的种种并探求变得如此的原因。”
“很快，他就得出了人这种生物，其实并非要追求完美的结论。同时也得出了，神对于人的属性压制只会让那些拼上全部去为了完美而努力的人，更加的绝望而已。”
“思想越来越偏执的那个人，认识到了自己的极限和力量。他知道了只要自己生而为人，就不可能赢得过神，也不可能达成超越神的伟业。”
“所以，他开始对自己动手了。对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先是制造出思考类似于机械的生化生命体——人造天使，之后则是不断的为她们优化和调整基因让她们能够飞速的进化。”
“之后他也在摸索着灵魂这一存在，并用自身和人造天使的灵魂做实验，不断的剥离自己认为是无用的感情。”
“终于，在和女神的矛盾过后，他下定了要铲除神族的决心。之后，他开始了对待自己非常残忍的实验，撕裂灵魂提出灵魂中的情感与欲望，并逐渐让自己变得像个机械，最后他成功的创造出了我，并留下了唯一的精神指令，拯救人类。”
“！”至此，莉莉深吸了一口气。
“在变成为我之后，我分析了他的所作所为和过往。毫无疑问，他的过去的经历早就让他陷入到了疯狂之中，随着时间的逝去，一切的疯狂和情感的爆发都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内，留下的唯有这份可谓是最初的本愿的偏执。”
“所以，我开始执行这份最高的指令。”
“拯救人类，意味着要让人类成长为不惧任何威胁的生命。能够武装无法完美的人类的，就只有智慧的结晶，科技。”
“那么，要发展科技，要让人类认清自身无法变得完美，第一步就是消灭神。”
“在消灭了阿尔法之后，在让让与自己的宇宙在虚空的侵蚀下彻底消失之后，我便再度开始思考。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人能够发展起来。”
“期间为了探求人的可能性，我使用了最基本的基因样本制作出了露西娅、墨德、葛娜德瓦特三具躯体，并且将她们至于最凶险的自然环境下，让她们自发的开始进化。”
“剔除掉她们的基因中不合适的部分，并逐渐成型的就是现在你所见到的露西娅、墨德和芙蕾了。葛娜德瓦特类型的躯体在过往的实验中不断的被证明是错误的方向，是低效率的，因此而注销。”
“然后我用露西娅和芙蕾去对比现有的其他种族的基因，发现他们是无法进化成露西娅、墨德这种程度的。于是，我开始思考，为何会有这种差异。”
“之后的事情就是借由宇宙中潜伏多年的观察成果，我确认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是不能持有希望的生物。所以，为此我要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绝望。”
“无论是睡眠欲、食欲、性欲，甚至求生欲都被剥夺，人类依然无法获得完美的进化。人类在面对强大力量时的天生软弱性导致他们能够非常容易的就选择妥协，唯一抗性比较优秀的就是求生欲了吧。只有求生欲还算是正常人之中，最无法舍弃的部分。”
“所以，为了让人类放弃一切希望，为了让人类消除彼此的成见，为了让人类能够确定彼此的身份共同齐心协力，我选择成为巨大的外来威胁，即为邪恶。”
“我不断的残杀人类并转播给其他文明观看，不断的折磨那些抵抗者的爱人。不断的摧毁人类的精神。我抛弃了一切的人道和下限，我抛弃了一切的顾虑和感知，不断的逼迫着人类。”
“最终，虚空文明中，所有的人都已经对我形成了统一的认知，那是一个不齐心协力的消除所有成见拧成一团无法面对的对手。那是一个，即使做到如此，也不见得能够战胜的敌人。于是，虚空文明联盟出现了。于是，神族出现了。于是，那场全虚空最惨烈的战争爆发了。”
“虽然事情正向着我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但是我也逐渐发现了事情正在偏离我最初的指令。如此行为之下，人类是根本就不可能获得拯救的。他们只会被我逼迫的更加疯狂和扭曲。虽然他们失败了，虽然神族失败了，但是等他们再度积蓄起力量并发出挑战的时候，即使那个时候他们获胜了，所留下的也不过是在疯狂和扭曲中的自毁而已。”
“所以，我要再一次的开始观察人类，并获取修正的可能性。虽然之前领养艾，也算是对人类可能性的一种观察实验吧，但是那孩子却失败了。她在鸟笼中被囚禁了5千年左右的时间，能够突破宇宙迈入虚空的基础知识，我也倾囊相授了。所以，我有必要再度认知何为人。”
“这就是，人类路上观察对我来说的意义，也是，女主角对我来说的意义。”
“......”
“既然，大部分的经过你都听说过了，那么你还能断定，我是人吗？”
“......”虽然莉莉想要张口，但是她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